水滸誨盜

潘國森

今天談一談《水滸傳》，清乾隆朝官方編的《續文獻通考》認為《水滸》誨盜，是否真的如此？

在此先介紹一部重要的導讀作品，即孫述宇先生的《水滸傳的來歷與藝術》，作者認為《水滸傳》是強盜寫給強盜看的書，此一語道破，則潘某人小時候讀《水滸》時遇上的不解謎團就大多可以迎刃而解了。孫先生講的強盜其實還包括了靖康之難以後的南宋初年，在北方淪陷區的抗金武裝力量。那麼這些忠義人渴望「朝廷招安」，就顯得很合理了。

有人認為宋江帶領梁山好漢向朝廷「投降」是有違當初因「官迫民反」而「起義」的初衷。實情是這一小股的「土匪」如果不接受招安，還可以怎樣？難道殺入汴京，抓了「道君皇帝」（即宋徽宗趙佶），然後取而代之嗎？

梁山泊一百單八英雄都是「官迫民反」嗎？「霹靂火」秦明是怎樣入夥？梁山好兄弟用計陷害，結果秦明的家小被慕容知府殺光，秦明成為我們廣府話所謂的「死剩種」。梁山泊的領導，賠他一個花小妹（「小李廣」花榮之妹）做老婆。

更令潘某人「髮指」的，是「美髯公」朱仝的遭遇。朱仝出場甚早，曾經侚私放了「托塔天王」晁蓋。後來因再私放了「插翅虎」雷橫而被刺配滄州。朱仝不願落草為寇，拒絕了舊日「兄弟」的好意。因為生得一部美髯，很得知府大老爺的兒子小衙內喜愛，英雄好漢潔身自愛、不肯為賊，甘於當個「男保姆」。梁山好兄弟便出毒計，派「黑旋風」李逵一板斧把年方四歲小衙內的頭剖成兩半。朱仝無奈上梁山！這又算是哪一門子的「官迫民反」？不少人認為李逵的性格「可愛」，潘某人卻認為他是個變態殺人狂！在書中多次「殺得性起」而濫殺無辜。

梁山的「用人策略」是按照「企業」不同環境下所需的技術人材，到外面不擇手段地挖角。「金槍手」徐寧是個例子，因為梁山賊對付不了「雙鞭」呼延灼率領的「連環馬」官軍，便要強取徐寧家傳絕學的「知識產權」。徐寧祖傳的鈎鎌槍法是連環馬的剋星，為了得到這門絕技，出動到神偷「鼓上蚤」時遷去盜取徐寧視如命根的另一傳家寶「雁翎鎖子甲」，再連番詭計，將徐寧的家小帶走。徐寧迫於無奈而放棄官職入夥，還要教梁山山賊鈎鐮槍法。

「官迫民反」靠不住，「替天行道」也靠不住，我們讀遍《水滸》，少見梁山好漢周濟地方貧苦大眾，而劫掠州縣、殘殺平民卻是家常便飯！

至於常有人說《水滸傳》描寫人物成功，一百單八位好漢是一百單八種性格，則只對了一半。作者寫作技巧固然高，但是解珍解寶、童威童猛、呂方郭盛、單廷珪魏定國等等基本上「出雙入對」的「連體嬰」式的人物，又何來不同的人物性情？

最後談談誰的武藝最高。小時候有長輩說「馬上林沖、馬下武松」，不確。梁山武藝第一當數「沒羽箭」張清，他連敗梁山一十五將，最終兵敗被擒，眾「兄弟」原本要殺他報仇，全賴賊首宋江「力保過關」。

朱仝憎恨李逵，敗軍之將不服張清，梁山賊夥的「義」，按孫述宇先生的說法，應當解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