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兩無言

     多少次在前往的銅鑼灣的車上，見到妳，每次都有一種「似曾相識在何方」的感覺，雖然我讀不懂妳的身體語言，但是我讀懂了你熟悉的眼神，妳似有向我一傾心言之意，卻始終不肯打開妳的雙唇。眼神接觸的一瞬，妳的神情彷彿就如老鼠碰著貓似的。這一切，使我相信妳曾經是多少次讓我心動的姑娘。

     畢竟相隔至少十幾年，我己無法從記憶中掀出妳的容顏，我認出妳全憑妳的未調準焦距、力圖看清我的那雙眼睛。初次在港邂逅，我幾乎無法相信妳是昔日曾經使我心動、讓我寫《咫尺天涯的愛》的那個她。她雖然和妳的身材相若，但是，印象中的她戴著一副高度近視眼鏡，哪裡有妳的明眸那樣迷人？當年，她使我心動的是因為她在左鄰右舍中是有口皆碑的獨具慧識，而不是她的「豐」姿。妳比她少了一副大老粗的眼鏡，卻多了一雙黑蔔萄般的閃爍著智慧之光的眼睛；依然是昔日的身材，妳比她卻多了幾分姿色。總之，妳比昔日的她更加讓人心動。假如沒有從前的失意；假如沒有時間可以清洗我的「硬盤」中的記憶；假如……假如沒有假如；假如沒有妳那熟悉的眼神恢復了我的記憶；假如時光可以回到十幾年前……我沒有理由制止自己那屬於人類原始本能的衝動——向自己心儀的女子表白。

     恨祗恨妳那熟悉的眼神讓我捕捉到了旁人無法捕捉的信息，它讓我認出妳就是當年的她。兩雙眼睛對望的那一霎那，我從眼神中讀到了妳的疑慮、顧忌。而就在那一刻，我拾回了遺失多年的苦和痛。

     說實話，我也後悔當年不敢當面表白，才使妳誤認我是一個連向心儀的人當面表白的膽量都沒有的人。假如時光可以倒流，我寧願自己當面向昔日的她示愛；假如當年也有一首像《小薇》那樣的歌曲，可以讓我向她求愛。就算面對多大的困難，我也敢勇往直前。可是，我至今不明白，當年用書信表白有甚麼不妥。至少，那樣可以避免讓妳我尷尬。事隔十幾年，妳的出現揭起了舊傷疤的創痛，造物可真的弄人啊。

     曾記得，當年為妳寫了一封又一封的信；為妳寫了一壘壘稿子；曾記得，多少夏夜，我擁著那唯一一次同看電影的記憶入眠；曾記得，多少寒夜，我用錄音機反復播放自己所寫的在廣東人民廣播電臺的《靜夜心曲》中播出的《妳走妳的路》錄音，以此來撫平妳定居香港而給我帶來的心傷。十幾年前，我在失落中依然祝福妳，祝妳在香港可以找到理想的歸宿。可是，十幾年後，妳讓我從妳的眼神中看到了妳理想破滅的失落；十幾年後，妳讓我看到了妳多了女人的成熟和幾分昔日所沒有的豐韻，但是駕馭這個美麗軀殼的是一個失落的靈魂。此時，我慶幸，慶幸自己和妳沒有走到一處；此時，我疑惑：如果當初不是妳的心眼太高，該不會因為我寫信而不是當面表白而拒絕我吧？而最讓人不解的是：妳既然心眼那樣的高，卻為何落得今日的孑然一身無依靠？看來，造物弄人的事也不祗我一人曾經遭受過。妳已經夠慘，我實在不忍再奚落妳為了找個商界巨賈落得今日如此下場了。但是，還想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如此折騰，人生能有幾青春？

     有許多話想對妳說，可是，我不想說了。妳我在香港相逢絕不是「他鄉遇故知」的喜悅，從妳出走香港的那一天起，已經鑄定我和妳今日邂逅兩無言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