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隧道(105)
第一百零六回 景潤不識博士後 華雲慨歎蕭何敗
「十四弟」帶著一個身穿中山裝的中年男子來到華雲面前：「華雲就是他！」
這就是陳景潤？祗見他衣衫襤褸、不修邊際、身穿草綠色的中山裝。見到陳景潤的這副模樣，大名鼎鼎的數學家陳景潤竟然落魄至此，一副窮酸相，不能不讓人心酸！看到他身上的中山裝，華雲似覺時光倒流，耳邊彷彿又聽到「東方紅，太陽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他為人民謀幸福他是人民大救星……」的歌聲。正是因為「人民大救星」，才會「全國山河一片紅」、全國人民一身綠。在「階級斗爭為剛」的年代，「中華兒女多奇志，不愛紅妝愛武裝」，所有人都是這樣的「打扮」，不論工人、農民、知識分子！草綠色的中山裝讓人幾乎無法單從外貌別人是男是女，彷彿所有的「中華兒女」全都是兩性人——半男女！
『你就是以研究「一加一」而聞名中外的數學家陳景潤老師？』華雲問。
趙燕本來就對陳景潤沒有甚麼興趣，見不見陳景潤都無所謂。可是，見到陳景潤鶉衣百結的樣子，頓覺惡心。再見到華雲和他這樣套親近，更加反胃了：莫非「杏花村」宴請胡適的那一幕又將重演？想到這裡，她的毛骨悚然！
「不敢當！鄙人正是陳景潤！」在時空隧道裡，除了那批聽自己演講 「數學悖論」之後已經去見馬克思的死囚之外，幾乎沒有人知道自己的來頭。祗有這女人知道自己是陳景潤。陳景潤突然有一種「高山流水會知音」的感覺：「請教姑娘芳名，仙鄉何處？」
「我叫華雲，祖籍汕頭，九十年代移居香港。」
「啊！我應邀前來時空隧道監獄給死囚演講數學悖論，進入時空隧道之後，一路上聽到許多香港的遊客在稱頌姑娘行俠仗義，在時空隧道裡改寫歷史。今日再見，幸會，幸會！」陳景潤說。
華雲沒有想到：他不但是數學界的名流，而且所說的話也極具文采：『前輩面前，哪敢獻丑？早就聽說，在你剛剛大學畢業的時候，就因為一篇「一加一」的論文而譽滿中外！本來前輩應是數學界的天才，應該可以在數學的學術研究上可以盡情發揮。為何後來，在學術上這樣沉寂，不能繼續「乘勝前進」。』
『姑娘啊！誰不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可是，數學這門科學，不比物理、化學。它在你研究上有突破時，可以叫你醉心於它；而在你不能研究出門道的時候，它也可以讓你恨透！』陳景潤說到自己的困惑時，禁不住大聲長歎。然後又說：『學術研究就好像是越是爬得高，再往上爬就越是困難。也許「一加一」的那篇論文已是達到了我個人學術的極限了吧。更何況是在「階級鬥爭」之中，「讀書無用論」盛行，就算學有所成，又有何用？我此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啊！』
『對，確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華雲慨歎道：『不過，我才不認為「一加一」是先生的「極限」，祗是因為生不逢時吧！如果先生不是遇上文革，我相信一定可以乘勝前進！如果先生是晚輩這代人，以先生的高才，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拿個「博士後」！』
『何謂「博士后」？是不是「博士皇」的「皇后」？我是堂堂七尺鬚眉，怎麼會是「博士后」？』陳景潤不解。
『不是「皇后」的「后」，是先後的「後」。取得博士學位的人，繼續在學術研究上取得突破，其學位便是「博士後」了！』華雲說。
趙燕突然忍悛不禁，暗暗地將頭轉向陳景潤看不到的一面，偷偷地笑了：甚麼「大名鼎鼎」的「數學家」？原來就是這樣孤陋寡聞而已！
「啊！我真是井底之蛙！獻丑了！」陳景潤轉身準備離去。
「陳老師留步！小女子久仰先生才華，久欲拜見而未如願。今日一見，實是三生有幸，足慰平生！特備薄酒，以敬先生！」華雲畢恭畢敬地請陳景潤坐下，叫「十四弟」取來菜單，點了許多菜！
特備薄酒？明明是自己肚餓了來酒樓吃餐飽，卻說是特備薄酒！趙燕心想：這華雲今兒是走火入魔還是中了甚麼邪？
「華姐，喝甚麼茶？」「十四弟」一邊寫著菜單，一邊問。
「來壺壽眉，另外……有沒有功夫茶具？」華雲問，見到「十四弟」點頭，又繼續說：再來一泡鐵觀音的茶葉！」
聽到這裡，趙燕想起了：在「杏花村」時，胡適、魯迅在自己面前嘔吐！她感到自己就要作嘔了，連忙捂往自己的嘴巴，問「十四弟」「家的」：「廁所在哪裡？」
「內人」用手指示了廁所的方位，趙燕趕緊向著廁所衝去！
「她怎麼了？」陳景潤問：「怎麼從見到我的那一刻起，就好像悶悶不樂？」
「啊！沒事，他有身份了！她這個人很怪的，見了陌生人就是這樣！」華雲連忙向陳景潤「解釋」道。心想卻在想：趙燕一定是見到陳景潤這不修邊際的樣子而感到不快，加上想起「杏花村」的事，才會如此。
這時，第一道菜已經上來：「菜到！」
「這是甚麼菜？」陳景潤眼見一盆綠色的「泥巴」擺在自己面前，問道。
『這是「皇帝菜」，很貴的！至少有大約千年的歷史！讓我給你說說它的來歷！南宋時，文天祥、陸秀夫保護宋帝昺逃避忽必烈之兵，途經潮汕。當地人苦於沒有東西可以做御膳。於是，就用蕃薯菜輾成漿狀，招呼宋帝昺。這個小皇帝在饑餓中終於盼到了東西下肚，喜出望外。吃完之後，竟然說好。嘉獎了招待他的那家人，還給起了個好名。可惜，皇帝起的菜名，我也忘記了。不要小看啊！這一盆，價格比得起一小碗魚翅的價錢啊！不要介意他是蕃薯葉，好好味的！先來這樣清淡的菜，然後才上鮑魚……』華雲說。
「我不介意！聽你說起他的來歷，我倒要嘗嘗！」陳景潤拿起調羹，勺了一匙，慢慢地品嘗起來：「嗯，好味！」
「好味？甚麼東西？」趙燕從廁所回來，心想：祗看著菜，不看陳景潤一定不會反胃！於是，也拿起湯匙，吃起「好味」來了。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