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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3)

2009/02/26 16:27:48 網誌分類: 生活
26 Feb

收藏(3)

 

那邊廂,看到欽差在感嘆古時的文人雅士,同時也看到松花的評語;立德,立言,立功。我也就想起一些關於現代藝術家的事情。

爲什麽要說“現代”呢?因爲我覺得中國現代的藝術傢應該是在五千年華夏文化裏面曾經是最慘的一族。就算我們曾經讀到的歷史中秦始皇焚書坑儒,或者野史中的朱元璋/雍正之文字獄,應該都沒有中國十年文革及歷次政治運動之慘烈。就更別談唐宋的文人雅士們之風流與社會崇高地位了。

紫砂文化之痛

建國初期的50年代,政府把一切資本傢的工廠收歸國有,或者以集體制合併。當年的那些紫砂工藝厰就變成國有,厰裏面的大師們就從崇高的藝術家變成要被工農兵改造的工人,讓他們過上社會主義“新生活”。

1966-1976年的十年文革,這些當年的大師,藝術傢就更慘,連新生活都過不上,變成地獄中的臭老九,毛主席說;越有文化越反動。因此,知名的知識分子都變成了被專政的對象,俗稱:牛鬼蛇神。與地富反壞右同等待遇。

文革后的80-90年代,藝術傢們的政治與精神環境有所改變,但是還有數次政治路綫鬥爭也把他們折騰得要命(下面有例子),而且因爲改革開放的浪潮,中國人忽然間好像全部西方的東西都是好的,自己的東西全部是不好的(下面有例子)。

例子(1)

50年代到70年代末,紫砂壺大師們都在宜興紫砂厰當車間工人或技術員。無論你有多大的名氣,多高的藝術層次,你所做的紫砂壺只能在壺的底部印上《中國宜興》的刻章。那怕你是現代紫砂壺泰斗顧景舟,蔣蓉,也都是一視同仁。因爲,中國沒有個人英雄主義,不准突出個人。

例子(2)

80年代的改革開放,中國的知識分子有點自由了,也受到一點尊重了。宜興紫砂厰開始允許那類大師們在紫砂壺的底部印上除《中國宜興》以外再印上自己的印章。因此,大家才可以看到有些老壺有這個現象。

例子(3)

90年代,政府又對這些大師們再放鬆一點,允許他們除了那個小小的個人印章以外,再讓你在壺身上面以《小楷體》刻字。因此,大家又看到紫砂壺上面的刻字是《小楷體》。

從以上3個例子大家可以看到,這些大師們當年的慘況,他們在那個歲月裏面每天干著與一個普通工人一樣的事情,而且要向政府表現自己接受改造,每天都在“多快好省”的生産紫砂壺。

大家知道了大師們那段經歷的話,你想想,他們誰會願意回首那段經歷,誰願意承認那段痛苦,無助,歧視的經歷。這是心靈上的創傷阿!

今天,他們都成爲大師了,自己的一把手工紫砂壺賣數万元,數十萬元了。請問,如果有人拿出他們當年的那些多快好省的作品出來的話,他們怎麽辦呢?(請大家自己想象吧。。。。。)

例子(4)

80-90年代,改革開放的浪潮席捲神州大地,西方的月亮是圓的,老外放個屁都是香的。中國人民就什麽都要西方的,清花飯碗土阿,要用白瓷的。茶具紫砂土阿,要用白瓷還要燙上金邊的。這樣才是有錢人,這樣才是貴族阿。。。。

這個時候的宜興紫砂工藝已經到達破產倒閉的邊緣,工廠死撐著活下去。這些大師們的日子大家也可以想象是什麽個樣活下去。

例子(5)這是題外話,講述政治運動對大師們的衝擊。

某大師姓范,擅長畫鍾馗的水墨畫。

中國從古到今都有官員們喜歡附庸風雅,也有文人墨客愛依附權貴以擡身價。

這位大師與當時的No2走得很近,後來No2 還升上No1,那就使這位大師的身價更爲看漲。

後來No1 變成庶人,大師也遠走法國,當年還搞出個什麽“美人遲暮”的佳話。

某天,這位大師從法國去臺灣,竟然在臺北機場被人狂毆。原來,此大師以往依附權貴的時候非常“多快好省”的生産。當這些權貴被貶為庶人或為階下囚的時候,此大師竟然在法國聲明那些“多快好省”的產品不是自己的產的。而那位臺灣商人當年(80年代初)卻花數千萬血汗錢收藏了數十幅畫。

唉。。。。。。。。。。。。。

回應 (17)
我要發表
2009/02/27 23:43:59 回覆

剛看完王剛的天下收藏,原來汝官窯傳世只有67件半。好似臺灣故宮有成20件以上。在上海博物館好似只有一,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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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稀罕,當然唔會容易流落民間啦。

2009/02/27 20:36:29 回覆

多謝報料, 平兄, 睇完分亨下, PLEASE!

 

平凡人
平凡人 2009/02/27 19:28:43 回覆

今晚講翡翠,中央十台,晚上8:30開始。

看完這個,記住轉去北京衛視一台看《天下收藏》,時間晚上9:35。

看不到電視的人,可以明天上網看。

欽差大臣
欽差大臣 2009/02/27 18:28:15 回覆

谢平凡人

昨晚某睇,系你度补返!今晚讲乜啊?

平凡人
平凡人 2009/02/27 16:00:25 回覆
2009/02/27 15:46:00 回覆

哈哈。。多謝了,只不過覺得岩自己的觀点。人活着,沒病,仲想點牙,都好!

年轻人張狂係好事牙,誰年青不張狂。有些人被批評,即刻好象被火点着尾巴一样,跳起三尺高。

成日听到些家長對仔女介講“衰仔,阿媽介做係為你好係為你將來着想,你要听阿媽話,阿媽不会害你介”。我一听就反感!好心念返轉頭想想你系你仔個年紀做左點咩了。

 

2009/02/27 15:36:03 回覆

佢哋都驚咖.

一來自己唔熟, 唔知價. 如何驗修

二來, 批咗地, 由誰來管理, 維修.  一旦失修,  又畀人鬧. 要買木維修 , 就 R頭.

    有虫害, 菌害, 重死, 又唔知大學有無學系可以負責.

三來, 管理經費, 旅遊點營運, 又係另一個問題.

呢啲project, 可大可少.

如果, 成龍大哥 可以 揾到 大學  接收,  由大學申請經費.

佢哋就有得 瀉鑊.  可能容易 拍板.

 

佢哋可能認為 最好 送晒畀 博物館, 拆散存倉, 再慢慢處理.

不過, 成龍大哥都好要面.  咁存倉, 即是無得威.

邊個 尊重佢,  就去邊處 囉.  錢嚟咖.

 

所以 收臟家 真係 好重要咖.

欽差大臣
欽差大臣 2009/02/27 15:08:45 回覆

破四旧立四新,我们自砸古董!痛快!

现在是~快痛~ {#icon31}

2009/02/27 15:04:21 回覆

成龍口吻好似威脅政府咁......

平凡人
平凡人 2009/02/27 14:45:43 回覆

快活人讀文章很懂抓住重點.佩服!

平凡人
平凡人 2009/02/27 14:35:51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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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龍炮轟港府「走寶」
27/02/2009

 


政 府 繼 保 育 景 賢 里 及 李 小 龍 故 居 被 指 反 應 遲 鈍 後 , 再 遭 香 港 旅 遊 大 使 兼 國 際 巨 星 成 龍 炮 轟 「 唔 識 寶 」 。 成 龍 指 多 年 來 一 直 向 政 府 爭 取 撥 地 興 建 展 覽 館 , 由 他 捐 出 價 值 連 城 、 有 逾 三 百 年 歷 史 的 紫 檀 木 古 建 築 珍 藏 供 展 出 , 當 中 包 括 七 間 明 、 清 兩 朝 大 屋 及 戲 台 等 , 作 為 本 地 新 旅 遊 景 點 推 廣 , 但 一 直 不 獲 政 府 答 應 , 在 一 次 偶 然 機 會 下 他 向 新 加 坡 當 局 提 及 相 關 事 件 , 人 家 七 日 內 便 答 應 撥 地 , 最 終 他 惟 有 答 允 將 該 批 古 建 築 捐 贈 新 加 坡 政 府 。

成 龍 接 受 本 報 訪 問 時 指 出 , 過 去 廿 年 , 他 搜 購 到 大 批 紫 檀 木 建 築 , 包 括 七 間 明 、 清 古 屋 、 一 個 涼 亭 及 一 個 古 戲 台 , 當 中 最 年 輕 的 紫 檀 木 柱 亦 有 二 百 年 歷 史 , 最 老 的 有 三 百 多 年 , 木 材 的 價 值 遠 非 鑽 石 山 的 志 蓮 淨 苑 能 匹 比 , 都 是 值 得 保 存 的 古 木 , 過 去 十 多 年 來 單 是 繳 付 倉 租 及 防 止 古 木 被 蟲 蛀 , 已 花 費 他 過 千 萬 元 。

成 龍 稱 , 一 直 計 劃 將 古 木 無 條 件 盡 捐 給 香 港 政 府 , 只 希 望 政 府 提 供 土 地 , 但 多 年 來 政 府 都 沒 有 回 覆 。 直 至 一 次 他 到 新 加 坡 出 席 慈 善 活 動 , 向 當 地 官 員 提 及 有 意 捐 贈 珍 藏 , 對 方 七 日 內 便 明 確 回 覆 , 指 可 提 供 一 幅 大 學 旁 的 土 地 , 更 稱 會 支 付 所 需 費 用 , 包 括 運 費 、 興 建 費 用 及 到 當 地 工 作 的 工 人 兩 年 住 宿 費 等 。

怕 「 畀 人 鬧 」 歎 慢 板
「 點 解 新 加 坡 政 府 可 以 一 個 禮 拜 內 撥 出 土 地 , 港 府 就 唔 得 ? 」 他 指 出 過 去 曾 聯 絡 過 不 同 的 政 府 官 員 , 包 括 向 董 建 華 和 曾 蔭 權 表 達 意 向 , 但 因 政 府 弱 勢 管 治 , 怕 撥 地 給 他 會 「 畀 人 鬧 」 , 所 以 遲 遲 未 有 應 允 。

「 大 廈 擋 住 人 風 水 、 要 填 海 就 話 要 諮 詢 。 」 成 龍 指 撥 地 建 展 館 , 對 香 港 好 , 對 經 濟 好 , 對 旅 遊 好 , 又 無 損 害 環 境 , 而 又 能 保 護 古 物 , 政 府 應 該 即 時 撥 地 , 毋 須 做 諮 詢 , 香 港 需 要 一 個 強 勢 的 政 府 。

他 強 調 , 政 府 撥 地 建 館 , 並 非 給 他 建 屋 居 住 , 而 是 擺 放 具 價 值 的 收 藏 品 , 「 我 百 年 歸 老 後 , 所 有 展 品 屬 於 香 港 , 屬 於 國 家 。 」 若 要 等 地 政 總 署 批 准 , 又 要 立 法 會 通 過 , 恐 怕 到 他 百 年 歸 老 , 撥 地 一 事 也 未 能 成 事 。

「 西 九 有 地 即 搬 過 去 」
成 龍 表 示 : 「 你 話 西 九 有 兩 畝 地 畀 我 , 我 即 刻 搬 過 去 ! 」 但 現 時 一 切 已 成 定 局 , 他 已 答 允 將 古 木 捐 贈 新 加 坡 政 府 , 不 能 反 口 。 不 過 , 若 港 府 能 於 兩 周 內 答 允 撥 出 土 地 , 他 可 保 留 三 至 四 間 古 屋 留 港 展 出 。

港 府 商 務 及 經 濟 發 展 局 發 言 人 回 應 本 報 查 詢 時 僅 重 申 , 旅 遊 發 展 局 一 直 有 就 撥 地 事 宜 與 成 龍 磋 商 , 旅 發 局 需 時 了 解 成 龍 的 計 劃 構 思 及 詳 情 。 旅 發 局 則 指 會 繼 續 與 成 龍 商 討 , 而 地 政 總 署 稱 按 一 般 程 序 , 當 收 到 政 府 部 門 要 求 撥 地 的 申 請 時 , 會 配 合 尋 找 適 合 的 土 地 。

 

「一寸紫檀一寸金」
27/02/2009

 


【 本 報 訊 】 紫 檀 木 屬 於 貴 重 的 木 材 , 故 有 一 寸 紫 檀 一 寸 金 的 說 法 , 部 分 紫 檀 木 更 被 列 為 瀕 危 物 種 , 受 到 管 制 不 能 隨 便 砍 伐 或 出 口 。 有 「 樹 博 士 」 之 稱 的 香 港 大 學 地 理 系 講 座 授 詹 志 勇 說 , 紫 檀 木 在 大 自 然 已 很 少 , 屬 貴 重 的 木 種 , 它 的 優 點 是 木 靚 和 硬 淨 。 中 國 以 前 富 裕 時 , 對 紫 檀 木 的 需 求 很 大 , 東 南 亞 的 紫 檀 樹 都 被 斬 砍 運 送 到 中 國 做 木 材 產 品 。

勝 北 京 值 千 五 萬 古 屋
蘇 富 比 去 年 在 香 港 拍 賣 一 張 清 代 紫 檀 木 雕 方 桌 , 成 交 價 近 二 百 八 十 萬 元 。 成 龍 表 示 , 並 不 清 楚 他 所 持 該 批 紫 檀 古 屋 現 時 的 市 值 , 但 北 京 工 人 體 育 館 內 有 一 間 在 玻 璃 屋 內 的 古 屋 , 現 作 餐 廳 , 據 了 解 是 以 一 千 五 百 萬 元 購 得 。 成 龍 指 該 間 古 屋 不 及 他 購 入 的 七 間 古 屋 靚 , 七 間 古 屋 相 關 的 價 值 可 想 而 知 。 成 龍 說 , 早 年 曾 找 來 大 學 古 建 築 系 的 一 名 授 鑑 證 古 屋 , 證 實 具 歷 史 價 值 。

詹 志 勇 表 示 , 紫 檀 木 的 價 值 會 視 乎 其 塑 造 成 的 藝 術 品 及 建 築 物 的 結 構 水 平 而 提 高 。 他 指 出 , 若 是 古 建 築 更 值 得 保 存 , 故 政 府 不 應 輕 易 放 棄 保 育 成 龍 捐 出 的 紫 檀 木 古 屋 , 可 考 慮 在 西 九 博 物 館 內 設 立 中 國 古 建 築 物 博 物 館 , 將 古 屋 放 置 入 內 , 透 過 控 制 室 內 溫 度 , 防 止 古 屋 出 現 蟲 蛀 及 長 出 真 菌 , 有 助 好 好 保 存 。

詹 志 勇 表 示 , 以 古 木 家 具 、 建 築 或 製 成 品 作 題 材 的 博 物 館 , 世 界 上 並 不 多 , 如 香 港 增 設 相 關 的 博 物 館 , 有 助 推 動 歷 史 、 文 化 及 藝 術 , 提 升 香 港 的 國 際 形 象 。 香 港 旅 行 社 協 會 主 席 胡 兆 英 表 示 , 成 龍 肯 捐 出 珍 藏 , 對 旅 客 有 一 定 吸 引 力 , 政 府 應 盡 早 撥 地 建 博 物 館 , 避 免 該 批 古 建 築 全 部 送 晒 畀 新 加 坡 。

 

2009/02/27 12:10:26 回覆

陈丹青:到我这年龄,活着,没病,就什么都好。我不会去想:啊!我的生活与精神最近怎样怎样……不会的。我只是活着。
常有年轻人表达对我的不屑与愤怒,我参加奥运会开幕式团队,并写文章肯定他们,立刻有年轻人痛斥,说我无耻之尤、被招安——我瞧着这些批评,就像看见我年轻时。
陈丹青:我喜欢小孩,喜欢看见年轻人。中老年人要么对年轻人讨厌——年轻人处处提醒他们,你老了,快死了——要么看见年轻人会高兴。我属于后一种吧。我年轻时,凡是对我们笑的,善意的中老年人,我也会喜欢。

就呢几句說話,已经可以令我喜歡他了。 {#200812311230289086_600x600.gif}

平凡人
平凡人 2009/02/27 01:13:55 回覆

很好的對話,有深度...............

陈丹青:我们都是奴才,望不到边的奴才

原载“博客中国”



【人物志】陈丹青,中国当代最具影响力的画家。1953年出生于上海,17岁到农村插队,期间开始自习油画。1978年被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研究生班录取。1980年毕业留校,任教于油画系;同年以油画《西藏组画》一举成名。1982年移居美国纽约,为职业画家。2000年回国任教于清华大学,后因不满招生制度而辞职。近年来在绘画之外,陆续推出多部著作,均一纸风行。

多面陈丹青

先做一道选择题。陈丹青是:A.海归,B.教授,C.画家,D.作家,E.公众知识分子。

只要你知道这个人,或者根本不知道,但你做了这道题。任意选项,或者全选,都会有人告诉你:恭喜你,答对了!但陈丹青显然不愿意接“公共知识分子”这顶帽子,他说:“中国连真的公共空间还没出现,哪里来‘公共知识分子’?”

2001年,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公众人物”的陈丹青,在一个公开场合,激扬地说:“我们小时候在弄堂口,要是看见如今长得像谢霆锋这样的小白脸,二话不说过去就是几个嘴巴,不为别的,谁叫他看上去那么小资产阶级呢。”

2008年,这个身份复杂机智而敏锐的人,在接受《怀尧访谈录》独家专访时,仍旧口无遮拦:“在国外,我们都是奴才,望不到边的奴才。”

多少年过去了,陈丹青还是那个陈丹青吗?他的多重身份,仍在决定着公众面对的选择题:他是多面的。

海归

1982年初,即将迎来而立之年的陈丹青移居纽约,在异国他乡度过了18年的“洋插队”生活。他曾表示,自己在国外的生活并非如人们想象的那样。“我第一天到美国,就面临一个生计问题,我必须卖画讨生活。”

吴怀尧:1978年你考上中央美院油画系研究生,两年后毕业留校,工作一年。这是一部分知青的典型经历。这些人日后分成两拨,一拨留在本土,另一拨出国。你们这一代海归相比民国时期的留学生以及五十年代留苏学生,有哪些根本差异?对于现在大学生出国热怎么看?跨过门槛,意味着创造与超越。你的出国,是不是一次跨过门槛的过程?在国外,让你感触最深的是什么?

陈丹青:我对出国热没有看法。一个现代国家的国民本该出入自由,改革开放只是将事物恢复应有的状况。在国外,最深的感触:我们都是奴才,望不到边的奴才。

吴怀尧:这种说法让人诧异,能否阐述一下?

陈丹青:中国有老百姓,但没有公民,有人口,但没有现代人的概念,此外,各阶层全是无比严密无比细腻的奴主关系:主子原先就是奴才,奴才则巴望有一天当主子,你仔细想想,不是这样么?

吴怀尧:我很好奇,为什么从纽约回来之后,你的胆子变得如此之大?是什么让你口无遮拦?你如何平衡艺术家与公共知识分子的双重身份?

陈丹青:我少年时就口无遮栏。可那时没人找我说话,文革时哪有媒体啊,即便有,凭什么找我?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胆子。和纽约市随便哪个说说写写的家伙比,全中国的人差不多都给摘除了胆囊。我从不自称艺术家,更不是知识分子,用不着“平衡”。中国连真的公共空间还没出现,哪里来“公共知识分子”?

吴怀尧:那你对自己的定位是什么?

陈丹青:我从没想过给自己定位。“定位”这俩字也是近年回国后才知道。为什么要定位?定了位,人生就安稳、就有价值了么?我听不少人动不动就说“我是作学问的”,“我研究这一行一辈子”,我就心里想:傻逼!

吴怀尧:如果说你的愤怒是一种高兴,那么幸福是什么?

陈丹青:到我这年龄,活着,没病,就什么都好。我不会去想:啊!我的生活与精神最近怎样怎样……不会的。我只是活着。

吴怀尧:我注意到,五月汶川地震后,你为赈灾所绘的油画《中国的山川》在一场慈善竞拍中以165万元拍出。有媒体报道,这笔善款将全部捐助给汶川地震灾区,用于建立多所希望小学。这些小学,你会用自己的名字命名吗?

陈丹青:为什么要用我的名字?我从未想过。我也不知道这些钱会不会拿去盖小学,甚至不曾指望钱会用在灾民那里。只是我得做些什么,不是为了灾民,只为心安。

吴怀尧:一个人用什么名字,或者接受什么样的名字,自有其特殊含义。从字面意思来看,“丹青”是红色和青色的颜料,借指绘画。我很好奇,你的名字的来历——是父母取的吗?如果是,那他们太有先见之明了。

陈丹青:我的名字是父亲取的,弟弟名叫“丹心”。父亲是抗战那代过来人,相信“精忠报国”,信奉“留取丹心照汗青”,所以父亲给我们兄弟俩起这对名字,当时哪料到我喜欢画画。

吴怀尧:据我所知,你的父母经历过战争,逃难,你的祖父是黄埔军校的军官,打了半辈子仗,你的岳父也是军人,也打了半辈子仗。你虽然生在和平年代,但所受的教育都和战争有关。小时候看的电影都是战争,然后经历“文革”,这样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经历,对你性格的形成和人生道路,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陈丹青:我对苦难会敏感。但“苦难”这个词现在被说滥了,惹人讨厌。当我说对苦难敏感,意思是说:苦难是美的,假如进入艺术的话。我喜欢画悲剧主题。孟德斯鸠说过,人在苦难中才活得像个人。

吴怀尧:你是上海人,上海曾经经过很多年的殖民文化的熏陶,经过风月流水的涤汰,你觉得这样一座历经过苦难的城市会产生什么样的艺术?或者说,什么样的艺术会适合上海?

陈丹青:除了殖民时期的建筑,“殖民文化”对上海曾经有过的“熏陶”早已被淘洗干净了——不论这种熏陶是负面还是正面的。民国的上海艺术家作出了全中国最 “洋气”的作品,七十年代上海给出全国最左的无产阶级文艺——八个样板戏有四个是上海创作的——现在上海的艺术,整体上既不洋,也不左——我甚至不清楚上海提呈给全国哪些作品。譬如现在上海没有一部惊动全国的电影。这种情况已延续十年以上了。可是在三四十年代,包括七八十年代,全国都在等待上海出品的电影。

吴怀尧:前几天我倒是看了一部电影,叫《海角七号》,台湾的片子,看完后宝岛是个美丽温情有梦想的地方。最近你也写了篇《日常的台湾》,说台湾人情好,早期时定居纽约,不以为珍贵,而今居住北京近八年,忽然置身台北,就处处看得稀罕。在地理面积上,台湾算是弹丸之地,但是却接连出了不少厉害角色,诸如李敖、柏杨、侯孝贤、邓丽君、白先勇、周杰伦等。如果我说,台湾是目前中国最有文化或文化氛围最好的省份,你会同意吗?

陈丹青:一个省份不能和整个中国的“文化”或“文化氛围”比较,但台湾出人,不是因为文化氛围,而是相对大陆,比较自由,比较地没有遭遇文化上的毁坏与劫难。你去问问台湾有头脑的文化人,都对台湾不满意。

吴怀尧:在评述王家卫的时候,你说他“一看就是一个流氓”,很多人奇怪你为什么这么说。你平时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能否为大家推荐三部你觉得必看的电影?

陈丹青:媒体喜欢耸动,在我全部讲演中只摘取这句话,并予夸张。那是形容词,表示一种泼辣大胆的影像风格。事后家卫请我吃饭,我说媒体只用这句话,他说对啊,不是流氓你怎能拍电影!即便从电影故事看,事实上欧美多少电影以黑帮流氓作主题。

我喜欢各种类型的电影。没有一种类型是好的或不好的,要看拍得好不好。我很难推荐“三部电影”,那样会对不起其他好电影:好电影太多了。

教授

2000年,作为“百名人才引进计划”的一员,陈丹青被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聘为教授及博士生导师;2005年,因对现行人文艺术教育体制不满,他愤然辞职,由此受到各界广泛关注,同年杂文集《退步集》出版,在读者中产生巨大影响。

吴怀尧:你25岁时考上美院,其时正好是“文革”后各地高校全面恢复招生的1978年。据说在考大学的前几天,你突然被取消考试资格,真有这事吗?坊间还流传一种说法,那年你以外语零分、专业高分被录取。你在外语考卷上写下“我是知青,没有上过学,不懂外语。”随即交卷,离开考场,真是这样?

陈丹青:具体情况就像你所知道的一样。但考试前几天忽然被取消资格,完全没这事。那时国家拼命鼓励所有年轻人考试,每个县委公开发放申请表,谁都可以填表申请。国家十年不招生,急坏了。

吴怀尧:对任何一位想当艺术家的青年,今日的考试制度是不折不扣的荒谬与侮辱。要改变这种考试制度,关键点在哪儿?对此你是否抱有希望?

陈丹青:我对制度的改变与否,不抱希望,那是许多人的饭碗,不能随便改动。我对出人才不绝望。人才是挡不住的。

吴怀尧:你小时候是乖孩子吗?学习成绩如何?有没有翻墙越界手腕子给大人捉牢了的经历?在你的成长过程中,有没有打架与被打的经历?

陈丹青:我小时候很乖,听话,又很顽皮,叛逆。我想现在也差不多。媒体夸张了我的判逆。许多记者一见我,发现完全不像他们想象的样子,他们大概以为这家伙是个疯子。

吴怀尧:有人问毕达哥拉斯,女人是否值得尊重。毕达哥拉斯说:她们有三个神圣的名字:起初被叫做女儿,接着被叫着新娘,然后被叫着母亲。能否说说你对女性的看法?

陈丹青:上帝创造男女。我对女性谈不出什么要紧的话,太多人已经发表过意见了。我也谈不出对女性的“看法”,一个男人对女性不是抱有看法,而是被吸引,或不被吸引——这要看你面对一位怎样的女性。我不会对太宽泛的词语发表意见:“女性”一词什么都没说出,一位八十岁的老太太和一位五岁的女孩,都是女性,但你希望我回应的显然不是这俩年龄段的“女性”。

吴怀尧:那我们来谈男性吧,今年11月23日晚上,在北大的百年世纪大讲堂,你和贾樟柯围绕电影《小武》展开对话,台下座无虚席,掌声和笑声此起彼伏。学生们提问也很踊跃。退场时,我看见有个男同学冲着台上大喊:“我爱你!”看得出,不少年轻人对你很是崇拜,不少听上去“很深刻,很哲学,很迷茫”的问题,你也面带微笑,耐心作答,你当时内心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陈丹青:我喜欢小孩,喜欢看见年轻人。中老年人要么对年轻人讨厌——年轻人处处提醒他们,你老了,快死了——要么看见年轻人会高兴。我属于后一种吧。我年轻时,凡是对我们笑的,善意的中老年人,我也会喜欢。

吴怀尧:既然这么喜欢年轻人,那你有生之年,还会参与体制内的教育吗?

陈丹青:体制不变,我不会参与。

画家

上个世纪80年代初,陈丹青曾被国中同仁认为是最具才华的油画家。直至今日,油画圈仍存在着“陈丹青情结”。他的“西藏组画”被公认为文革后划时代的现实主义经典油画作品,在美术界及文艺界引起轰动,并获得持久广泛的关注、评论、研究与影响。所以,无论何时何地,他的画家身份都不会被忽略。

吴怀尧:1979年你在拉萨画的《西藏组画》共计七幅,由于它们意识形态,以写生般的直接和果断描绘出藏民的日常生活片段,画作公开后,轰动一时,被誉为文革后划时代的现实主义经典油画作品。现在回头看,你自己如何评价《西藏组画》?它们的命运如何?二十多年来,说起你,大家总会想到《西藏组画》,这让你感到得意还是尴尬?

陈丹青:我觉得人不应该评价自己的画。

吴怀尧:去年你的油画《国学研究院》以1200万元落槌;不久,《牧羊人》以700万元人民币起拍,经过几轮叫价,最后以3200万元卖出;这种价格,很多明清时期的画作都达不到,对此你怎么看?很多人都以为艺术家一天到晚在数钱,实际情况如何?

陈丹青:我对太过疯狂的事情,说不出看法。疯狂不需要看法。目前不少幸运的艺术家可能是在数钱,但我自己知道,艺术家并不是天天在喝咖啡。真的艺术家几乎都是工作狂,而且独自工作。有谁会看见艺术家独自工作的情形呢?工作是不能展览的。

艺术市场问题的误区之一,是媒体总要问艺术家,完全错了,应该问买家和卖家,那是商场的事物,作品只是货品,理论上和一双皮鞋或一支口红一样。

吴怀尧:相比国画,油画毕竟是舶来品,但什么国画就是卖不过油画?

陈丹青:国画被认为是纸本的,油画是布面的,物质,以及保存的久长,似乎是价格的一个理由,当然,那是西方给出的理由。问题是中国在太多事物上认同西方的准则。董其昌与委拉士开支同代,可是董的作品在拍卖行的起价甚至不如今日哪位中年画家。而委拉士开支要是有作品流入市场,可能数倍于我们一次拍卖赢利的总和。

吴怀尧:画家黄永砯称美术馆为坟墓,他说美术馆展出的所有的东西都是僵尸,不可能在美术馆里学到艺术。对于这种观点,你怎么看?请说说你对美术馆的理解和定义。

陈丹青:美术馆的确是坟墓。一个没有坟墓的文明是不可想象的。黄永砯认为学不到东西,我没意见。没有一个场所能够让你学到或学不到“东西”,只看你想不想学。我喜欢进美术馆,但不会想到学什么,只是喜欢走进去看,发呆。我对美术馆无法给出定义,我只是看见,一个有美术馆的社会与没有美术馆的社会,大不一样。就目前而言,我们没有美术馆,现在的国家美术馆只能叫陈列场所,不是真正的美术馆,更没有“美术馆文化”,那是一个专业,“美术馆学”就像“图书馆学 ”一样,一整套观念和方法。现在的中国美术馆就是轮流租场子付钱,画马马虎虎挂起来,大家热闹一场,就算玩儿过了。

吴怀尧:美术界近十多年来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画家村”现象。先是圆明园画家村,继而是798艺术区,还有现在已经受到海内外广泛关注的京郊宋庄画家村、上苑画家村,这些“画家村”村你关注吗?你觉得它们的崛起和衰落,和艺术有关系吗?

陈丹青:自从资本主义兴起,画家不再受雇于王朝、贵族、教宗,个体的自由的艺术家出现了,于是变成波希米亚人。北京艺术家群体和窝点再对不过,这种动物自会寻找栖息聚合的区域,然后创作。一件创作能否成为艺术品,能否被确认为艺术品,前提是你得持续创作。

吴怀尧:你认为齐白石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中国画家。那么吴冠中呢?这位对中国美术界影响深远并享有国际声誉的画家,在央视《大家》上谈艺术时说,“艺术只有两条路:小路,娱己娱人;大路,震撼人心。300个齐白石抵不了一个鲁迅。”对此说法,你作何评价?

陈丹青:我的私人意见,以为齐白石是过去百年最重要的中国画家,我的理由是:百年来的西画家固然有杰出者,但和欧洲人比,还差得远,国画家更多,但和历代古人比,也差得远,但齐先生的花鸟画独树一格,比清的吴昌硕更清新、更出趣。论高雅,齐固然不及宋元人,但宋元没有他那样的类型和风格。

吴冠中先生被全国美术界关注,是在文革后,因为那时文艺一片凋零,我们忽然发现还有一位留学法国的前辈。你要知道,从1949年到1979年,整整三十年,没有一位中国人到欧洲留学,这时,吴先生独一无二。当时刘海粟林风眠等前辈都很老了,而且被文革摧残,不可能发生影响,而吴先生在七十年代末才五十岁出头。

吴怀尧:在接受《南方周末》采访时,吴冠中有个观点,“美协和画院就是一个衙门,养了许多官僚……从中央到地方,养了一大群不下蛋的鸡;(人事派别之争) 导致几十年里中国美术实际上没有什么发展和创见,美术成了政治的工具,艺术活动就跟妓院一样;在这样一个泥沙俱下、垃圾箱式的环境里,艺术家泛滥,空头美术家、流氓美术家很多,好的艺术却出不来了;现在的问题,不光是艺术教育,还有艺术场馆、大赛评奖、市场,全方位都有问题,而问题的背后,其实就是一个体制问题;中国当代美术水准落后于非洲……”这些观点你赞同吗?

陈丹青:我不清楚非洲目前的艺术是什么,但吴先生说出了大家都看见的状况。这种状况并不是最糟糕的,而是几乎谁都明白,但不说。

吴怀尧:你在一篇文章中说过,假如伦勃朗或毕加索坐在你的正对面,你会目不转睛看他们,假如能够,你愿为他们捶背,洗脚,倒尿壶,为什么这么说呢?现在很多文艺工作者都喜欢以否定前人来体现自己,对此你如何看?

陈丹青:如果否定前人能体现自己,那就请否定前人吧。我热爱“前人”。上个月我去了维也纳,特意去了莫扎特、贝多芬和舒勃特的故居。非常感动的经验。我不能想象我活着,可是没有这些“前人”。

作家

近年来,陈丹青著作颇丰,从《纽约琐记》《多余的素材》,到《退步集》《退步集续编》,一直到《与陈丹青交谈》,作品出版后均一纸风行。

于是,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的陈丹青,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画画的陈丹青,而是一个写作的陈丹青。对于这一种角色变换,他表示,“我并不是要抢作家的饭碗。”

吴怀尧:身为画家,你屡有新的文字作品问世,回国至今,出书六本;因为写作,你成为跨专业的学者明星,在更广阔的领域发出声音。对于那些让你的生活出现新地带的文字,你自己如何评价?

陈丹青:我无法评价自己的文字。我只是保持写。

吴怀尧:近年来,你对你的老师木心推举有加,称他是“唯一衔接汉语传统和五四传统的作家”,《三联生活周刊》主编朱伟因观点与你相左且毙掉了记者关于你《再谈木心》的访谈,还引起过你的口诛笔伐。你评价文章好坏的标准是什么?能否以巴金和木心为例,作一次具体的分析和阐释?

陈丹青:我与朱伟一来一去,那年居然在媒体上算一点小热闹,实在可怜。中国还不是言论自由的国度,而中国的多数国民会吵架、会叫骂,但不会辩论,不会争议。这一层,我们远远不如巴今与李健吾们年青时代。

将巴金与木心比较,令我难煞。无论如何,巴金是中国现代白话长篇小说的初期实践者,他的位置会在那里。

吴怀尧:杜尚说只有艺术家,没有艺术。艺术家和艺术之间谁更重要?在你看来一个艺术家最重要的价值是什么?你如何看待自己的生活?

陈丹青:我认同杜尚的话,只有艺术家,没有艺术,贡布里希说过同样的话。但福娄拜说过另一句话:呈现艺术,隐退艺术家,我也十二分认同。我最爱委拉士开支的画,他在作品中完全隐去自己的性格和任何私人印迹,你看到的只是那幅“画”。

一个艺术家最重要的价值是什么?这等于问阳光、风、花朵或月光的“最重要的价值是什么”。你能够想象没有艺术的文明么?我活着,但不会问自己“怎样看待”这种“生活”。相对我曾活过的阶段,我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

吴怀尧:2005年底你开通了博客,2007年元月你关掉博客,能说说开关博客的缘由吗?你平时上网多不?上网会关注什么?

陈丹青:开博是被动的,我当时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博客,关博是主动的,很简单,我时间有限。关博时我正离开清华,要画画,现在我回到纽约时期的生活,天天画画。我不上网,也是时间有限。朋友会转来各种有趣的网络文章,我每天开看邮箱。

吴怀尧:今年是改革开放30周年,无论网络还是纸媒,官方还是民间,都在做一些总结和盘点。事实上,中国真正变化最大的,还是最近十年。这十年你正好人在国内,耳濡目染,你最大的感受和改变是什么?

陈丹青:我说不出“最大的感受”,我也不会这样去想问题:改革开放,或过去十年,我有些什么感受呀?没有,我不会这么想。中国自然是在变化,不少事情越变越象样了,更多的事情越变越离谱。

吴怀尧:《东方艺术》杂志曾经登过一篇文章《我不喜欢陈丹青》,作者列出了三个理由,第一个理由是你现在所画的画,语言过于直白,观念过份简单,就其视觉给人的感受而言,已经无法满足当代人丰富的心理期待与视觉要求,对年轻人更是难以再像他以前的作品那样提供出营养;第二,写生活琐记,作怀旧文章,不温不火地挠痒痒,是流于表面的玩味。第三是你在接人待物方面所表现出地那种左右逢源的乖巧。对此观点,你怎么看?

陈丹青:这篇文章我读过,附有作者的照片,一个小伙子,相貌蛮好看。我没有意见,希望他是对的。常有年轻人表达对我的不屑与愤怒,我参加奥运会开幕式团队,并写文章肯定他们,立刻有年轻人痛斥,说我无耻之尤、被招安——我瞧着这些批评,就像看见我年轻时。

吴怀尧:既然提到奥运,能否说说你对奥运在中国举办的感受?

陈丹青:我对奥运会在中国举办没有感觉。这是一项超级政治任务,它被出色完成了。我们国家不鼓励智力活动,对体力活动的鼓励,也出于政治目的,不是吗?当然,它也满足了民族主义国家主义情绪,对此我说不出什么意见。

公共知识分子

2005年3月初,时为清华大学美术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的陈丹青,因连续5年考生外语成绩未能及格而招生落空,毅然辞职;同年3月23日,《中国青年报》刊出其辞职报道,此后一个多月,这一辞职事件引发各界有关高等教育问题的热烈讨论,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陈丹青也藉此在艺术圈外赢得了广泛的尊敬,成为大众眼中和影响中国的公共知识分子。

吴怀尧:今年上半年,你与韩寒在一档电视节目中就阅读与小说进行讨论,当韩寒说:“老舍、茅盾他们的文笔都很差”时,你表示赞同并且补充:“还有巴金,写得很差的。冰心的完全没有办法看。”节目播出后,舆论激奋;在网络上,因为“炮轰文学大家”,韩寒更是遭受广泛的质疑与批评,在此期间,你基本保持沉默,这是为什么?另外,对于公众的激烈反应你是否预料到了?如何看待他们的声讨?

陈丹青:我认真写了回应文章,投给时常催稿的南方周末评论版“自由谈”栏目,被退稿了。我体谅他们。节目制作方湖南电视台也给上级作了检查——在那篇回应文字末尾,我写到茅盾是建国后第一任文化部长,巴金是全国作协名誉主席:你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么?

上海作家陈村,我的一位老朋友,也在自己网站中批评韩寒与我。我对他的批评逐句回应,承陈村大度,贴在他的“小众菜园”论坛上。

我一时想不出对这次集体声讨有什么意见。我不知道12年前王朔撰写长文质疑鲁迅后,舆论如何。那时没有网络,纸媒也不像今天这么多。我想不出有什么特别要说的。倒是有朋友告诉我,1935年,巴金好友李健吾曾公开为文批评巴金的小说,互相打了将近一年“笔仗”。他俩此后是终生好友,文革前后两家家属还曾有过艰难的物质支持。

我还记得鲁迅发表小说集之后,二十多岁的清华学生李长之即写出《鲁迅批判》一书,评析鲁迅哪几篇写得好,怎样好,哪几篇不够好,怎样不好,然后寄给鲁迅。鲁迅回信,还送自己的照片给他。

文学魅力的久暂、阅读趣味的差异、作者之间的好恶,原极复杂而微妙,这次争议的善道,应是进而探讨“文采”的是非,但问罪者的痛点哪里是关于文学,而是点了威权的名姓。

韩寒的书我并未读过,也不在乎茅庐初出的写手是否文采斐然,他不过是如巴金所愿,讲了几句平凡透顶的真话。说来惭愧,我与韩寒只是聊天,根本算不得文学批评。

吴怀尧:你回应陈村的帖子我在论坛上看过,你说过一句话,“我从未读过70后80后的任何一本书,此后也未必会读。我读书很少很少的。”你读书少的原因是什么?你是不信70后80后的能写出好作品?

陈丹青:哪一代人都能写出好作品、滥作品。可是80后、70后、60后、包括我辈50后作者写的书,我读得很少很少,或几乎没读。年轻时读书,因为不上学,有得是时间,中年至今,读书时间越来越少,书却越来越多,包括杂志报纸网络,哪里读得过来。画家堆里,我读书大约算是略微多的,和真的读书人比:作家、学者,则我读的书少得可怜。

吴怀尧:读书不如经历重要吗?你如何看待一个人的学历?

陈丹青:读书、经历,都重要,也都不重要,还看书本和经历遭遇谁。至于学历,也看人。王安忆与我学历相同,初中毕业,至今没上过高中大学,可是她在复旦中文系当教授,还是作协主席。阿城初中毕业,至今也没上过大学,可是王安忆也佩服他。

学历对我是不起作用的,我看人只看他那个“人”,那张脸,如果有趣,我就发生兴趣。我一点不想贬低学历,你瞧陈寅恪,学历多么齐整,可是他在欧美上学,不要学历,学得意思到了,就走开。蔡元培请陈独秀去北大当文科头目,陈学历不够,蔡帮他伪造学历。

吴怀尧:在媒体笔下,你一天到晚开骂,凶巴巴的样子。你说,“其实是媒体把我变成这样,媒体就像是蟋蟀草,引诱我跳出来斗。”你真的是一只容易引诱的“蟋蟀”吗?

陈丹青:我是在认真批评,不是骂。今天的媒体和舆论会将一个批评者说成是“愤青”,说他在“骂人”。也难怪,除了媒体要制造耸动,一个集体沉默,不敢说话的空间,会自动以“愤青”、“骂人”之类消解批评,嘲弄说话的人——大家巴望听傻逼站出来叫骂,解解闷,同时耍弄批评者,以便集体性置身事外。

吴怀尧:最后一个问题。在做这次专访之前,我看了很多关于你的访谈以及相关著作,我注意到,早些年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你是有问必答,而且热烈真诚。但最近几年,你变得游刃有余,成为各种观点的生产者,让人多少疑心你的思考是否真诚和严肃。诚如你所言,很多媒体喜欢耸人听闻,但并非所有记者都如此。如果你觉得自己被误解了,为何不选择彻底拒绝媒体?

陈丹青:好问题。刚回国时,八年前,国内媒体对我好奇,我也对国内种种好奇,凡事初打交道,双方新鲜,自然比较“热烈真诚”。近年采访太多了,不免应对不暇。

我沮丧的是近十年来遭遇的记者、学生、同行,问的问题,提问的方式,开口的话题,几乎一样,几乎没变,南北各大学,不管名牌还是杂牌,除了极个别例外,所有学生的思路和话语方式都是一样的,递上来的条子,连字迹和错字都相似——你想想看,这样折腾八年,怎么持续“热烈真诚”?

但我自以为是真诚的,严肃的,不然我不会计较这些,彼此糊弄,彼此敷衍,多容易啊。你假如希望我“彻底拒绝媒体”,很好,但首先我得拒绝你这篇访谈,你乐意么?一个人老是处在被要求的状况中,怎么弄都是不对的,因为他被假定必须满足所有人,你觉得有这样的家伙能满足所有人吗?——我不会彻底拒绝什么,或接受什么,杜尚说得好,拒绝或接受,其实是一回事。

平凡人
平凡人 2009/02/26 18:40:07 回覆

與大家分享;

中央10台科教頻道的節目

能喝的古董(意指普洱茶,40000元一泡).

http://space.tv.cctv.com/video/VIDE1235490488700888

黄花梨

http://space.tv.cctv.com/video/VIDE1235570442865888

2009/02/26 18:35:45 回覆

其實, 甚麽事情都有一個過程。

過程是甘、是苦、是甜, 都會在日後的作品裡, 反映出來!

如果把各位紫砂大師不同時期的作品, 拿出來作個此較, 就不難看到一些分別。

文革是苦, 但是眾大師都咬緊牙艱熬過了。

改革開放之後, 眾大師為啥而活?

可能值得商榷!

2009/02/26 17:32:10 回覆

如果單說古代建筑,包括老民宅等,文革的破壞都不如改革開放後,受經濟利益驅動的大面積拆毀的破壞大。

平凡人應該很清楚,這30年來,北京城拆了多少老胡同,明清古宅?那些大片大片的夷為平地,真的令人心疼。

2009/02/26 17:20:35 回覆

文人,文化人,文藝大師,都是人,也分鐵骨錚錚或者隨風擺柳的。明末的書法家王鐸,其藝術成就無可非議,但為人風骨就大有爭論。

貴為明朝禮部尚書的他,后來投降滿清,官至禮部尚書。其人品大有問題,但卻不影響他的藝術成就。

還有在文革時如魚得水的郭沫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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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回應

立 冬
立 冬 2018/07/16

怪不得人哥幾年沒上來頭條呢.  {#icons_cat9}

WongHD
WongHD 2015/07/21

平凡兄,我沒有這個情況呀。

住家小男人(政见不同请勿拍砖)

long time no see {#icono0_45},你地可以打牌,吾准食糊 {#icons_boy4}

WongHD
WongHD 2015/06/17

係呀,真係甘,我會守多陣。 之前,我見到1788升到8蚊,所以無追入,後悔中... 你呢個post嘅兩條問題,我未遇過,所以答唔到你,希望有些網友能幫手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