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緣便是緣
去年，我經常在乘坐5號巴士時遇到妳，雖然妳沒有開口說話，但是妳用微啟的嘴唇和雙眼說話，猶其是那眷顧的眼神使得感覺妳以讀書者一般探索的眼睛看我，彷彿要用妳的X光般的眼光來洞察我內心的秘密。於是我寫了《邂逅兩無言》在我的博客發表。我想通過這篇文章告訴妳：由妳當年拒絕我的那一刻，我倆已經絕緣。
可是，《邂逅兩無言》發表之後，當我又在5號巴士遇上妳，妳似乎對我表現了前所未有的熱情。妳將頭髮剪成了十幾年前我初探芳心時的齊耳短髮，讓我感覺時光在倒流。妳比當年在故土時似乎多了幾分魅力。臉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主動地向我點頭打招呼。
那一刻，真的沒有想到：妳肥胖的身體些微消瘦之後，妳比從前美麗了。我的心為此怦然心動，可是，卻回應以一臉的木然。因為我忘不了昔日妳給我的創痛。
從前，我向妳示愛是因為有心撮合妳我的「紅娘」對妳的稱讚，妳吸引我的是妳的人品，我並不奢求妳像周慧敏那樣美麗，我也不奢求妳像關之琳那樣端莊，哪怕妳是像鄭裕玲那樣充滿布娃娃般味道的醜小鴨模樣，哪怕妳有一雙像林憶蓮那樣的眼睛，當年我熾熱的心為妳加速跳動，祗是希望擁有妳隱藏在平庸外貌背後的溫柔、慧性和惠心。可是，我當年的熾熱的火並未融化妳冰一樣的寒冷……
沒有想到，事隔多年之後，妳我在香港邂逅，妳竟然是如此主動。雖然旁人難以洞察妳的內心，可是，我已經從妳那熟悉的眼神、妳的微笑、妳向我點頭這些行為中捕捉到妳內心的脈動。倘若當年我向妳捧出我的心時，妳能給我這樣的回應，我想我的心頭一定會甜滋滋的，心花怒放，而我的人生也會因為妳的垂愛而改寫，祗可惜當年妳是一座我無法用真情融解的冰山；祗可惜如今已經變幻了時空。請妳不要問我「昨天的船票」「能否登上」今天的「客船」！
造物真是喜歡捉弄人。當年，我主動追求妳，醜小鴨般的妳竟然擺出了「鳳凰」的姿態，不為所動；如今，妳已經變成了鳳凰，卻對我顧盼多情。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假如我是朝秦暮楚之人，我能不為妳如今的這般真情所打動？能不為妳征服嗎？可是，我不是這樣的人。現在，我是有家庭的人，不可能為任何曾經拋棄自己的女人而傷害一個十幾年來和自己同甘共苦的女人的心。「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更何況我忘不了妳當年由家鄉「人間蒸發」之後，我為妳揮霍了自己的青春時的苦痛，在臘月寒天的深夜，我祗有通過廣東電臺《靜夜心曲》播出我的《妳走妳的路》來寄託失戀之痛苦，我為妳度過了多少個難熬的漫漫長夜。
妳哪裡知道當年為妳流了多少淚水？我現在告訴妳：真的，就像潮劇《張春郎削髮》中雙嬌公主在「追殿」一幕所說的那樣，淚水可以讓「枕頭浮起可當船」。直到那年春天，母親託從香港回鄉的妳為我捎來她買給我的一套西裝，我才知道妳已經成了「香港人」，我絕望了。而妳連讓我再見妳一面的機會都不給我，妳讓妳妹妹代勞將西裝給我送來……妳在我最需要妳的時候拋棄了我。
妳我現在都生活在香港，妳應該知道香港人是最現實的。香港人常說：「便宜無好貨」。十幾年前我尋尋覓覓都得不到的東西，如今被人竟然主動送上門，我能不懷疑它還是不是當年我所趨之若騖的那樣東西呢？說實在，我是不敢貿然接受這件東西的了，十幾年無影無蹤，妳在香港幹了些甚麼我全然不知。
我祗知道：妳我都在內地受教育，而我的文化程度高於妳。我來香港之初曾經想找一份文職的工作而未能如願。可是，妳卻已經在港從事文職多年而且收入不菲。這其中難道沒有文章？我不能不將妳往壞處想：在香港，女文員和男上司上床而得到陞職機會的事已經不是新聞，我很難相信妳可以不受這種香港的「辦公室文化」的浸淫？
我想：當年，妳來香港莫非是為了「釣」一個「金龜婿」？如果不是，為何那樣絕情？古往今來有情人兩地相思者不少，我不相信當年妳拒絕我理由是害怕兩地相思。「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如果不是，妳今天的行為又是甚麼意思？撥出的水可以收回嗎？
不要告訴我妳當年也愛我，這是無法說服我的。有一個人已經用行動直接證實了當年的妳並不愛我，她就是我的妻子。十幾來，即使是在我事實失敗的最艱難歲月，她都坦然地和我一起面對逆境，含辛茹苦，毫無怨言。和妳的實際行動相比，妳的一切理由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不足以說服我。假如你認為委屈，假如妳認為自己當年是愛我的，那就祗有兩種可能。第一，自欺欺人；第二，自作自受。但無論屬於哪一種，都已不重要。我祗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當年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去追求自己心儀的人，既然兩情隔霄壤，我也祗能勇敢地泰然處之。
不要告訴我，十幾年後的今天，妳以笑臉相迎是希望相愛不成可以成為朋友，我做不到。愛是自私的，自古至今，有多少人可以和他所愛而對方並不愛自己的人做朋友？即使有也不會多，我想，可以這樣的人應該是聖人，而我祗不過是普通的凡夫俗子，是有血有肉的人，我祗懂得敢愛就要敢恨，敢愛敢恨才是真正的漢子。所以，今生今世，我不可能和妳做異性的普通朋友。既然當年妳可以拋棄我，難道如今的我不可以恨妳嗎？
不要告訴我當年我用書信求愛是妳狠心對我的原因。在我看來寫信求愛和口頭求愛沒有甚麼區別。寫信是我的強項，所以，當年的我選擇了可以突出自己長處 的方式求愛，這有甚麼錯？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不正是愛對方的長處嗎？如果妳是因為我寫信求愛而那樣狠心對我，那就說明妳喜歡的是用甜言蜜語求愛的人，古今有多少女人因為喜歡上了用甜言蜜語求愛的人而最終飲恨終生？我想問妳：妳是需要一個真正愛妳和妳相敬如賓度日子的夫婿，還是需要一個以甜言蜜語騙取芳心的負心漢？
妳也許會狡辯，說假如當年我敢於面對面向妳求愛，妳就會欣然接受我的愛。不錯，我也曾做過這樣的假設，假設當年，黃品源的歌《小薇》已經面世，我會唱著《小薇》向妳求愛，妳會相信嗎？事實畢竟已經成了事實，再多的假設也僅僅是假設而已，空想是無濟於事的。
退一步，假設如今的妳在內心恨我狠心對妳，那是妳自作自受的結果，那是上天對妳昔日行為的懲罰；假設如今的妳因為失戀而在孤衾獨枕的漫漫長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那麼，我想妳應該明白我當年失戀的苦痛。妳痛苦，當年的我就不痛苦嗎？這樣的假設總比那些試圖改變既成事實的種種假設更加真切、更加入木三分吧？我想問妳：假如角色調換，當年的妳將如何的恨我？路是路自己走出來，請妳告訴我，妳能怨誰——假設當年妳是愛我的，妳能怨誰？
原諒我，祗能這樣假想妳：妳在香港「釣」不到「金龜婿」，所以，才在和我邂逅香江時，想起我昔日對妳的好！即使妳可以享受辦公室「性文化」的好處——金錢以及由金錢而派生出來的物欲享受，可是妳得不到雙宿雙棲的快樂！路是妳自己走出來的，當年妳選擇捨我而去的時候，妳說應該意識到這一點了。如果當年妳能有先見之明，應該一早就已經意識到金錢和愛是兩碼事，可是妳仍然狠心那樣對待一個癡情漢。果真如此，妳根本就不是我心目中的理想愛侶，是我有眼無珠，誤信傳言而相信的聰慧過人。那麼，我想問妳：妳知道何為廉恥嗎？
總之，無論妳用甚麼理由試圖說服我，都是徒勞的。在妳狠心拋棄了我十幾年之後，當妳再次出現在我的眼前時，我對你已經興味索然，不要幻想妳的出現可以在我的心海中興風作浪。當幾經滄海的我再次面對妳時，妳的再次出現對我來說已經是「波浪不興」，連死水微瀾都不是，更別說心生漣漪了。當年，妳在我最渴求妳的愛時拋棄了我，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往事既成事實，妳又豈能輕易地像用黑板擦擦粉筆字那樣將它抹去？
我想：假如是我形穢，十幾年後的我又有甚麼吸引力可以讓妳在乘坐巴士邂逅我的時候如此顧盼多情？假如是我形穢，風華正茂之時，我主動出擊尚且未能打動芳心，如今年已四十的我，又憑甚麼可以讓妳暗中跟蹤我的行蹤(如果不是因為我要到卑路乍街恒生銀行櫃台機提款，我還不知道也不敢相信妳竟然暗中跟蹤我)？
我寫此箋是因為妳的出現勾起我昔日的創痛，心頭有許多當年想說而無處說的話；我寫此箋是因為我想告訴妳「好馬不吃過頭草」，既然當年妳可以因為心高氣傲而對我不屑一顧，但願妳可以矜持自己的本色。如果是良駒，妳沒有理由為了眼前的一株草而放棄尋找前路上隨時出現的大草原。我寫此箋，是因為我想告訴妳：妳我無緣便是緣！由當年妳拒絕我的那一刻，我倆無緣便是我們的緣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