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花兄客氣了

富士康（2038）董事長郭台銘【圖左】昨天三鞠躬致歉，政府表示嚴防自殺事件話音剛落，昨晚再有一名富士康員工墮樓身亡，這已是今年第十二個墮樓的富士康員工，共造成十死二重傷。嚴密的防範措施為何統統失效？不斷重演的悲劇何時才會停止？富士康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據新華社報道，記者昨晚十一時三十二分接到富士康一名葉姓員工電話，稱其十分鐘前在富士康龍華園區D2宿舍樓宿管辦門口見到一男子倒在地上，現場已被封鎖。富士康媒體辦向記者證實，富士康當晚確有一名員工墮樓身亡。

收回自殺免責協議

此前的「十一跳」已驚動了中央，蘋果和戴爾（Dell）等海外客戶紛紛表示關注，在內外巨大壓力下，富士康也要低頭，在發生「十二跳」前，連一向作風強硬的郭台銘向所有出事員工及家屬三鞠躬致歉，同時宣布收回「自殺協議」。

昨天郭台銘親自帶領兩岸四地百餘家媒體，參觀深圳富士康龍華廠區。「我今天以非常誠摯、慎重的態度向所有社會、所有大眾、所有員工和家屬致以最高的歉意，因為我們沒有辦法防止這件事情陸續發生」。

他表示，工廠管制不可能百分百完美，在自殺事件上，富士康的問題主要是未重視員工個性及其情緒管理，因此，公司已設立員工關愛中心，並開始建立自殺防治機制，建立緊急通報系統，已成立五十人一組的逾三千組「相親相愛小組」，並訓練七十位心理醫師帶入企業，同時將增聘心理輔導師至一千位。

同時，他表示，目前正着手在全廠區範圍內鋪設「天網、隱性防護網、地網」，一旦再有員工墮樓時，將「有網攔住」。

媒體質問郭台銘為何要求員工簽署協議以免除責任，他辯稱，信件原意在於不鼓勵自殺行為，但在法律同仁修改詞句後，顯出「強迫員工同意自殺、自殘或意外，不可向公司追究」之意，反造成員工壓力，他已經在兩條爭議條款前打交叉，並立即收回協議。

已降低自殺撫恤金

然而，郭台銘指出，公司過去對於自殺員工家屬的撫恤金過高，可能變相助長員工輕生念頭，因此會對撫恤金進行調整，但拒絕透露下調幅度■ 相關新聞刊第二及四頁

2010年5月27日

一、

三月二十六日，南韓巡邏艦天安號在南北韓交界主權爭議尚無定論的黃海執勤時，被「不明物體」擊沉，四十六名官兵罹難，南韓舉國震驚哀悼，全球軍事專家紛紛揣測沉艦原因；由於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南韓遂邀英、美、澳及瑞典等國專家打撈沉艦，進行巨細無遺的調查，於五月中旬（二十日公布但十八日已知會中國駐南韓大使）發表報告，確定擊沉天安號的元兇正是北韓，因為殘留沉艦的魚雷推進器屬北韓歷年外銷的CHT-021型魚雷；加上事發前後，衛星情報顯示北韓潛艇離開基地，兇手是誰，昭然若揭。可是，一如舊貫，北韓矢口否認，指此為南韓一手導演的好戲，插贓嫁禍，製造朝鮮半島緊張形勢，希望藉此挽回在民調中稍為落後的執政黨在六月二日舉行的中期選舉的頹勢。天安號事件對朝鮮半島政治有重大影響，對南韓執政黨是否有利，還要看李明博政府的處理手法；說執政黨為選情製造如此重大悲劇，可信性不高。

昨天本報凌劍豪的「國際點評」欄對此事有很全面而中肯的論述：「是次沉艦事件，間接令美國走出六方會談的框架，使美國在日韓駐軍更合理化；日本藉此發展自衞隊實力，強化美日安保同盟，南韓也有充分理由擴軍，並強化美、韓同盟。由此看來，圍堵北韓不過是幌子，遏制中國崛起才是真正調子。」一句話，北韓的「惡作劇」，大大增強了美日韓軍事擴張、合作的正當性甚至合法性！

李明博政府決定把此事交由聯合國安理會審議，由於證據確鑿，中國會否「大義滅親」，在譴責北韓上投贊成票（或缺席），已成國際熱門話題。安理會譴責，意味聯合國成員國對北韓實施更嚴苛的禁運，對其發展核武的管制亦會升級，無疑會置已窮透根的北韓於死地，對此長期受其照顧的窮兄弟，其亡敗中國雖不會「於心不忍」，但因此助長美國在亞洲的勢力，同時失去北韓這個軍事緩衝區，對中國可是大為不利。北韓的「存廢」，是中國一大難題。

南韓人雖然對天安號沉沒大表憤慨，然而，據《經濟學人》的消息，打倒北韓示威的氣勢，遠遠不及二○○二年美軍軍車撞死兩名南韓女學生示威者要美國滾蛋的強烈，相信此為理性選擇的結果，以反美不會闖大禍，反北韓可能會激怒金正日，令他採取非理性行動，而這是經濟有成的南韓人及政府所不願見。在國際間一片南韓正考慮對北韓採取反擊行動聲中，李明博政府選擇把事件交付聯合國表決，正好說明南韓政府目前不想挑起戰端；李明博既要在六月選舉中取得好成績，又要有一個和平環境讓二十國集團峰會能如期於十一月在首爾召開；顧慮太多，交由聯合國處理似是上策。

昨天傳來的消息非常緊張，南北韓都擺出一副斷絕往來隨時開戰的架勢。不過，從表象看，「兩大陣營」不會因此大打出手。眾所周知，經濟掛帥的中國和南韓都不想打，美國則因在中東中亞用兵形成的困局不想多點一個火頭；機會成本最低的是北韓，但軍事專家向來指出北韓擅長的是虛張聲勢，並展示不惜與南韓同歸於盡的決心，真正在戰場上較量，北韓無論軍備及士氣皆不堪一擊……。不過，這些均為皮相之說，因為有關國家有太多外國政府（遑論傳媒）無法了解的機密，她們作何盤算，論者怎能理解。美國無力另闢戰場許是事實，然而，有野心家希望美國藉此把中國拉落水以拖緩其經濟發展，進而遏制其在亞洲的政治影響力，這種想法在美國並非沒有市場，尤其是在其經濟困頓一籌莫展的現在，利用亞洲的代理人打一場硬仗，並非不可能。

值得注意的是，在經濟線上，昨天好消息頻傳，經合組織提高對新興國家今年及明年的經濟增長預測；更重要的是，卡塔爾的主權基金宣布會考慮接下美國財政部所持部分花旗銀行股票（財政部為挽救該行購進其百分之二十七股權），財政部賣出該批股票會，令股市因供應突增而再挫的憂慮稍紓。

以筆者的想法，今明兩天美歐英日股市的走向，可見朝鮮半島情勢會否惡化的端倪；如果在經濟好消息頻傳之下大市續瀉，顯示政治的影響蓋過經濟。

二、

趁此機會，談談北韓近況。

四月二十日，路透社發出一則題為〈聽到一則北韓笑話？〉的電訊，記錄了不少有關北韓的笑話，這一則一針見血地讓人看出北韓究竟是個什麼性質的國家：「金正日與普京在莫斯科開會；飲宴畢，『娛樂節目』是測試誰的保鏢最忠實。普京開了大窗，命令他的保鏢跳下去，保鏢大驚，心想二十樓高，跳下必死，飲泣對普京說：『我家有老小，你何忍要我送死！』不肯跳，普京不為已甚，讓保鏢回家。輪到金正日，他的保鏢聞言作勢欲跳，普京一把把他拉住，問，你不怕死？保鏢哭喪着臉，並無懼色：『總理先生，讓我去死吧，我家還有妻兒子女啊！』」此笑話與在斯大林法庭「反革命分子」以換取家人平安爭相認罪，同一理路、如出一轍，俱為極權暴君殘酷統治的寫照，雖無新意，卻足以看出北韓是個什麼國家！

美國的北韓專家、現任南韓Dongseo大學教授梅雅斯（德國Tubingen大學北韓研究博士）今年初出版一本圖文並茂的書《最純正的民族》（B. R Myers:《The Cleanest Race》），從北韓人的角度看這個國家和人民，可讀性高且其把金氏父子神化濫情化的插圖，令人大開眼界，並感文化大革命期間中國的個人崇拜亦有所不如！金氏皇朝在愚民上所用的財力物力，真是舉世無匹，後無來者。

北韓真正一窮二白，僅從人民因長期營養不良令平均身高不足五呎（比南韓平均高度低六吋）可見其生活之苦；然而，在金氏皇朝的宣傳機器中，北韓卻是世界最優秀最純正的人種，梅雅斯舉了一連串北韓人視外國人為低等民族的例子，令人啼笑皆非，比如古巴的黑人外交家帶家眷在平壤觀光當街幾乎被群眾打死、北韓女性懷孕從中國歸來馬上被迫墮胎（古巴和中國是北韓僅有的二個友好國家！）、日本人野蠻、美國人為勾鼻鷹眼的怪物……，所有外國援助北韓的物資都被說成是尊敬金氏父子而送來的禮物！

北韓人「唯吾獨尊」（solipsistic）心態強烈，簡直到了目無餘子的瘋狂地步，對中國人似是唯一例外，北韓傳媒正面報道中國新聞，但絕不提及中國人生活，而中國領導人訪平壤，毫無例外是來向「親愛的領導人」求教。中國訪客循例參觀平壤戰爭博物館，內有中國志願軍抗美援朝可歌可泣的圖片，但北韓人不獲准進入，他們只能參觀歌頌金日成如何領導北韓軍民把美國佬打得落花流水的「史跡」。一個博物館兩種展覽，匪夷所思，但梅雅斯寫得明明白白，讀者可於這本不附索引的書第頁一二九（及以下數頁）見之。

這個領導人刻意使之變成白癡的民族，也許正在磨拳擦掌準備揮軍南進，解放南韓同胞於水深火熱中！

台資富士康發生員工自殺事件始於二○○七年，當時內地報章曾就此作過深入報道，披露了富士康內部管理的種種問題，結果被告將官裏，報章敗訴且被罰巨款；而從○七年開始，富士康在全國各地的工廠陸續有員工自殺，內地媒體繼續報道，但大多欲言又止，僅在一些表象上打「擦邊球」，官方則從來沒有就此發表過「對事件表示關注」之類的聲明；事實上，從○七年六月至今年二月為止，富士康在全國各地的工廠已發生九宗員工自殺事件。而情況急轉直下，則是深圳富士康從今年一月開始，接連不斷有員工自殺，至五月二十一日已發生了第十一宗（詳見本報五月二十四日第十版報道），富士康大股東郭台銘於是在昨天親往深圳視察，並向出事員工及家屬三鞠躬致歉。

可是，在截稿之前，深圳富士康昨天深夜又再發生員工墮樓死亡事件，郭台銘的鞠躬於事無補，員工自殺像傳染病爆發般「擴散」，富士康看來麻煩未了！

到底是什麼原因令富士康接連發生員工自殺的不幸事件？郭台銘昨天在深圳龍華廠房視察之後表示，「初步結論認為，跳樓事件與員工天生的個性和情緒管理有關，工廠管理並無問題」，他並不只十次強調「希望媒體作正面、正常的報道……，才能增強社會的安定」（見中國新聞網報道）。斷然否認員工自殺跟工廠管理有關，是相當武斷而且不負責任的說法，把所有自殺的原因都歸咎於員工自己的「個性」和「情緒」，更是主觀片面而且予人有試圖掩飾企業內部管理出了問題之嫌，如果郭台銘是抱着「危機處理」的心態赴深圳了解情況，就應該允許獨立人士參與調查真相，才能夠針對問題、扭轉公司的形象，否則只會引起各方更大反感。

富士康的真正危機，在於員工自殺事件鬧大之後成為了國際新聞（英國BBC網站引述了本報五月二十四日有關富士康「偵查報道」披露的內情），它的大客戶包括蘋果、戴爾和惠普等已表示對事態關注，蘋果更成立了專責小組獨立評估連串悲劇的影響；郭台銘對鴻海（他的旗艦公司）和富士康的成功原因曾作過如下總結：四流人才、三流管理、二流技術、一流客戶；很明顯，富士康賴以成功的一流客戶如果要跟不斷發生員工自殺慘劇的企業「切割」，對富士康將會造成沉重打擊。

要了解郭台銘起家、如何擴展其企業王國、鴻海和富士康的管理方式和管理文化，可以參考由張殿文寫的《虎與狐─台灣首富郭台銘經營之道揭秘》一書（汕頭大學出版社，二○○五年六月），該書有郭台銘親筆品題，表示「雖然未經同意就編此書，但念及此書內容尚屬傳真，希望讀此書之人記得你的功勞」，顯見該書內容基本可信；據該書第四章〈善於變革的企業文化—超競爭平台的執行力〉中所說，鴻海是以「軍事氣氛濃厚的辦事方式，以求更有效率地迎戰變化快速的市場」（頁一三八—一三九）。郭台銘進運大陸之後，其管理手法仍然以鴻海模式為基礎，在本報的偵查報道中，員工都表達了對富士康半軍事化方式的管理感到壓力及產生疏離感。

富士康崛起並成為全球製造業的「代工之王」，是得力於全球化和外判（outsourcing）的國際大潮流，利用大陸的廉價土地和勞工，富士康得以在控制成本上力壓對手、脫穎而出；在《虎與狐》一書中，郭台銘透露「cost down也是一種服務」的策略，企業能夠以蝕本價接單，卻以錄得盈利輸出貨品，那種嚴控成本以至在微利之間險中求勝，成為了富士康的成功方程式。但是，自〇八年金融海嘯之後，富士康的邊際利潤一再下跌，而從二千年開始，內地的工資卻不斷上升，結果令富士康要進一步壓低成本。到底這種薄利多銷的「世界工廠」是否已走到盡頭，富士康的命運將會提供初步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