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人好奇地问:“文香嫂,你有什么特异功能呢?这些人为什么都听你的话?” 她就会呆呆地想上半晌,尽管,她从来没有想明白过。 这个淳朴的农村妇女从不在意自己的生意好坏。即便最热闹的度假时节,她也会将旅馆腾空,将空间留给这些特殊的客人。不管年龄多大,郭文香将这些绝望的人,一律叫做“孩子”。 一个30多岁的北京女白领,患上了食道癌。这个还未结婚的年轻女人,换上一身火红的婚纱,坐上火车,到北戴河边自杀。这个女人的食道已经腐烂了,小便开始失禁,身上散发出浓烈的恶臭。 郭文香决意陪着她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她拉着这个绝望的女人,跑到时装市场买大花的曳地长裙,带她去城里的理发店,做一个好看的波浪卷发。 “孩子,你看,你多漂亮!”郭文香指指镜子,笑着说。 2003年夏天的一个午夜,几个陌生游客前来敲门,抱进来一个跳海未遂的年轻男人,因为生意失败,负债累累,他被妻子抛弃,母亲也因此活活急死。 几天下来,这个戴眼镜的男人身体复原了,却总是一言不发。郭文香拉着他爬山、看海、逛公园,每天走上长长的一段路。“孩子,我的腿脚不灵光,但我还是一直都会陪着你走。”郭文香说。 这个男子忽然跪倒在她的面前,抱着头,放声大哭。 她还记得一个俊俏的小姑娘,长着一张瓜子脸,和一双漂亮的杏核眼。2005年,她从大学毕业,因为找不到工作,加上被男朋友抛弃,于是吞服了安眠药,爬上礁石,跳进了大海。 被人救上来的女孩子,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她的鼻子、嘴巴里都塞满了沙子。郭文香捧着一盆温水,用一块粉红色的毛巾,一边轻轻地擦,一边用手指头,将沙子一粒一粒抠出来。 |
| | 这样的事,总在这间小小的旅馆里上演。郭文香常把这儿比作“一个戏台”,她躲在里面,看透了世态炎凉。 |
可她依然有着一副“菩萨心肠”,20多年来,郭文香的眼睛总是红肿的,每遇到一个轻生者,“就跟上了辣椒水一样”,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为这些客人安置了专门的客房。客房里,有两张床,一张是“孩子”的,一张是郭文香的。陪睡的几千个晚上, 她从来不敢合上眼睛,怕一睁眼,这些人又不见了。 在这些漆黑的夜晚里,离婚的妇人会喋喋不休地讲述哀怨的往事,离家出走的少年会哭着喊“妈妈”,病重的流浪汉会唱起走调儿的乡曲,失意的商人会炫耀辉煌的往昔。更多的时候,他们留给郭文香沉默的背影,或者乍起乍落的梦魇。 她嫌自己嘴笨,于是很少说话。大多数时候,她会搬上一条小板凳,或者顺腿坐在床沿上,听这些“孩子”说话。等他们说累了,郭文香就端上亲手做的打卤面、炒饭或者南瓜粥,放在这些沉默、哭泣或者歇斯底里的人面前。 有时,她只是默默地点头;有时,她会长长地叹息。更多的时候,她会掉着眼泪,和这些“死过一回”的人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她没法撒手。从那些拥抱里,她觉得自己就是这些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些在郭文香的怀抱里挣脱了死亡的人,重新踏上了前往人间的道路。但他们中的很多人往往还没反应过来,该和眼前这个女人说声“谢谢”。有些人甚至一言不发就消失了。不过,回过神来,他们会给郭文香寄来信件、明信片和包裹。 但她从未“搭理”他们。她没有回过任何一封信,也拒绝向前来的媒体提供这些人的联系方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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