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約黃昏後(58)
正月初八早上，「魚組」的砌柴塔高人重新在「會館媽」門前搭建昨天夜裡因為要將洪憲章「深土埋」而被推倒的柴塔。
他先用每節大約一尺半(市尺)的幹柴以擺一漏一、上下互補、上壓下的方式砌起了一個大約一米高的橫截面為一個被切去一個邊長半米的正方形的正六邊形的柴塔塔基，高度高於一米的柴塔的橫截面改為正六邊形，這樣，柴塔的底部就出現了一個高度一米、底面積四分之一平方米的「洞」，這其實是一個供砌柴塔者成事之後由柴塔內部鑽出來離開柴塔的「門」。搭到幾層樓高度之後，柴塔的橫截面由慢慢縮小的正六角邊形改為三角形。
通興街附近的街坊早已對砌柴塔高人的這番技藝早已熟視無睹，可是，並不是每個達濠人都有緣親眼目睹高人這徒手搭建柴塔的「十八般武藝」，許多第一次見到他的表演的人對此歎為觀止，嘖嘖稱奇。這正是高人之「高」的所在。整個過程祗有兩個「表演者」，一個在地面負責將幹柴拋向空中；一個搭建柴塔，他張開雙腳站在高度不斷上昇的自己搭建的柴塔上，從接柴、砌柴到攀高，全部一個人「承包」。而整座柴塔連搭棚時用來系固竹棚的篾青(青竹皮)或繩子都沒有，整座柴塔可以屹立不倒，全靠以柴壓柴和運用萬有引力(重力)的作用。此其高之一，其二，搭建者的兩腳不斷在大約十公分的空隙伸縮、在柴塔內有限的空間不斷遊走，竟然遊刃有餘，技藝的嫻熟使搭建者對自己的安全充滿信心，也使「觀眾們」不時為他們捏一把冷汗。
就在柴塔將成之時，雄才、英華相伴來到「會館媽」，入廟叩拜。雄才的外婆篤信佛教，有甚麼疑難都會向神明請教。雄才的母親則深受外婆的影響，也是虔誠的佛教徒。雄才自幼經常被她們領去參神拜佛，可以說達濠的所有神佛，不論是廟裡、寺院裡的神佛還是街頭巷尾的「土地之神」，雄才都已經參謁過了，不過，他對鬼神之說一直是將信將疑而已。
洪憲章在達濠製造了越來越多的冤獄之後，達濠的「鬼古」越來越多，醫院所在的「歪九字」地帶、屠宰場附近、蠔社所在的蘇州街一帶都有「鬧鬼」的傳聞。雄才本來他一直是帶着懷疑的態度參神，但是，在親身見證了吳老師的冤魂為學生補課的實事、吳老師「現身說法」之後，他對鬼神之說有了不同的看法，越來越迷信鬼神之說了。今日，他與英華相伴到「會館媽」參神的原因是他昨夜夢見了已經「晉陞」為「會館媽」的吳老師施展「神威」鎮壓洪憲章的情形。
夢中，雄才見到「會館媽」用一支用爐火烤紅了的鐵製蜂窩煤夾捅入洪憲章的左眼。
「有眼無睛的狗東西，我挖你的這隻左眼是我為夫君報仇。」新任的「會館媽」將另一支烤紅了的蜂窩煤夾烙在洪憲章的右眼珠上，雄才似乎聞到了一股燒焦味，她說：「我再挖你的右眼，這是為我自己報仇。」
雄才本性馴良，看到吳老師這樣虐待洪憲章，覺得很殘忍。他認為，即使洪憲章有千不是萬不是，也不應這樣殘忍地以暴易暴：「老師，你要報仇，殺了他就行了，怎麼要這樣折磨他呢？」
「孩子，現在你還年輕，他還不懂得，對待罪惡之人是不能寬饒的，你不忍心對他殘忍，他就會變本加厲以殘忍對待善良之人。我不殘忍對待洪憲章，他就會繼續殘害無辜的良善。」她又一支烤紅了的蜂窩煤夾捅入心臟部位，對洪憲章說：「我挖你的心臟，為千千萬萬死於你手下的冤魂伸冤！」
洪憲章的靈魂受刑不住，昏過去了。
『孩子，現在，我已經是「會館媽」並已正式入主這座「媽宮」了，以後，學習上遇到甚麼難題，可以來「媽宮」問我！』
「問你？如何問法？」雄才問。
「你給我燒三炷清香，並像平時拜神禱告一樣細聲告訴我遇到甚麼難題，我就會盡力幫你！」
「那……」
雄才還想細問，但是「會館媽」已經隱身離去了。
雄才夢醒，已是清晨八點。他正在天井處洗面時，英華忽忽來到他跟前，對他說『昨夜又夢見了吳老師，她已經陞遷為「會館媽」了。』
雄才聽後一怔：為何自己總是和英華同時夢見吳老師，而夢境又和英華如此相似，如果說這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一次、二次的偶然是偶然，三次、四次的「偶然」就恐怕不是偶然了。莫非吳老師真的被玉帝封為「會館媽」了？
為證真偽，他約同英華到「會館媽」的「媽宮」親自求證。他在鼎中裝香，然後跪在供案前，問「會館媽」：「吳老師，我有一個數學難題，想請教！我想問一問，甲加乙之和的二次方如何計算？」
語音未落，一陣不明來歷的風將「媽宮」外的一個垃圾堆的兩張紙吹到「媽宮」中，落在雄才面前。那兩張紙像是中學生的作業及作文稿紙。
雄才感到奇怪，上前拿起那兩張紙。一張是計算代數的作業紙，上面寫着『「甲加乙」的和的二次方等於甲乘以「甲加乙」的結果再加上乙乘以「甲加乙」的結果的和，等於「甲的二次方加甲乘以乙」加「乙的二次方加乙乘以甲」，等於「甲的平方」加兩倍「甲乘以乙」再加「乙的平方」之總和。』；另一張是作文稿，作文紙的最上方寫着「你是知道答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