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約黃昏後(74)

    卻說林映平在『王相爺』們主持公道下由『陳世美』處得到八萬元『贍養費』之後，給其在香港的大哥映州發了電報，便入住汕頭旅社大肆揮霍。而當日，是林映州在香港新婚的佳期。這是林映州平生第二次當新郎。
    他上一次結婚，是『奉母命』而行，他與髮妻陳瑟並無感情基礎。林母甄氏因為急於見到長子成婚、早日抱孫子而輕信媒人之言且受陳瑟的偽裝蒙蔽而極力撮合二人的婚姻。婚後，林映州才知元配是一個喜歡滋事生非的潑婦，她在婚前所表現出來的所謂『賢惠』其實是她為了 騙取婚姻而故意為林家人設下的圈套，她與林母甄氏關係不睦，且與丈夫弟妹的叔嫂、姑嫂關係也很緊張。林映州早有『休妻』之意，但因礙於林家的顏面而作罷。後來，林映州於文革時偷渡到香港，陳瑟自此被撇在家裡，林映州高興時便寄『僑批』作為陳的生活費用，不高興時則乾脆讓妻子和女兒自生自滅。他的婚姻自此實際上長期處於『停妻』的狀態。
    為了不走漏自己『再娶』的風聲，他盡量不讓林家的人知道他『二婚』的消息。妹夫柳成蔭在香港，他很難對其封鎖消息，所以，不能不請對方參加婚禮，但是一再囑咐對方不能走漏風聲，即使對方是面對其的『枕邊人』、自己妹妹也要守口如瓶，他擔心柳成蔭寫信告訴林麗娟。柳成蔭成了惟一參加婚禮的林家親戚和『保密人』。
    就在林映州即將離開住所前往紅棉道婚姻註冊處時，『大東電報』公司的職員上門派發了一份電報。
    『電報？』林映州感到莫名其妙：在香港這個信息靈通的社會怎麼會有人發電報賀婚的？他以為是哪個喜歡開玩笑的調皮鬼想用這樣的方式耍自己。於是，他帶笑拆開電報。一看，他才知道這是三弟映平發來的『求救信』。在自己與聞清風的佳期收到這『求救信』，他感到很掃興。雖然他向來注重兄弟感情，但是，林映平的電報發得不是時候。看完電報，林映州隨便將它塞到一個抽屜裡，幹往金鐘辦理婚姻註冊手續去了。
    按照香港的法律，曾經在香港以外地區結過婚的男女如沒有正式的離婚證書，必須在香港法律所容許的見證人的見證下發誓自己已經與原配離婚才可以在香港結婚。為了與聞清風結婚，即將不惑之年的他先在紅棉道婚姻註冊處發誓自己現時的婚姻狀態是『離婚』然後才正式與聞清風進行婚姻註冊。隨着婚禮逐漸進入高潮，他已經將三弟曾經給自己發過電報這一回事都忘記得一幹二淨了，哪還記得自己將電報放到哪個抽屜裡？
    聞清風雖然是潮州人，卻生長在香港，既有傳統潮州女性的勤勞優點也兼有香港女性的『劣性』。她是一個工作的能人卻是生活的廢人。她從來不會收拾也不懂得如何收拾自己的家。這樣，幾個月的蜜月期過後，林映州所租的在皇后大道西的某大廈的狹窄住屋堆滿了已洗和待洗的衣服，比他舊時在達濠所見到的舊裁縫鋪更像裁縫鋪。
    某日，林映州因為尋找他新婚的結婚證書而翻箱倒櫃，這才發現了三弟當日的『求救』電報，這才將三弟申請到香港所需要的自己的身份證『复印件』托回鄉的同鄉帶回達濠給林映平。而這時，林映平已經在汕頭將八萬元『贍養費』揮霍得所剩無幾了。
    林映平收到大哥的身份證『复印件』，他又為錢的問題發愁。自己還申請不申請前往香港安裝假肢呢？申請吧，自己還哪裡有足夠的錢安裝假肢呢？不申請，以後自己豈不是要長期依賴這副木拐杖過日子？那麼，自己的長遠的復仇計劃豈不是將永遠無法實現？就在他想來想去都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三國演義》中曹操有一句名言：『寧可我負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負我。』他有了主意，他為大哥設下了一個圈套。他於是回托來人轉告大哥：自己的那八萬元恐怕不夠安裝假肢，所以決定不申請去香港了。
    林映州偷渡到香港以後，做生意賺了不少的錢，可是，他不善於理財。賺大錢時，他使錢很闊氣，很懂得享受。所以，錢一到他的手，便很快被他『周轉』出去。在一九七零年代，他曾有過因為賭錢在澳門一次輸掉了十幾萬元，幾乎光着膀子回香港。三弟回托同鄉轉告他擔心八萬元恐怕不夠安裝假肢時，他剛剛做生意賺了二十萬元，所以，他又托另一個回鄉的同鄉告訴三弟，拍板說：如費用不足，由自己代付。
    林映平聞言，竊笑。他想：若論做生意，自己兄弟四人都是天才，不相伯仲。可是，若論暗算別人，自己絕對是天才而大哥不過是一個白癡。
    客人走後，他對妻子古琴說：『我估計，大哥在香港一定住很大的屋。』
   『你憑甚麼這樣說？』古琴將信將疑，但是她內心希望丈夫的預測沒有錯，這樣，自己陪丈夫赴港就有利可圖了。
   『以大哥的才能而論，他在香港打滾這麼多年，他能不腰纏萬貫嗎？我想：他現在住的屋子最少也有一百多平方米吧。』
   『一百多平方米？』古琴隨即以懷疑的目光瞪着丈夫：『萬一你估計錯了呢？』
   『放心，如果沒有大把的錢，他又怎麼會如此爽快的答應由他代付費用？』
   『希望果如你所想，那麼，我們就可以大刮他一筆。』
   『用詞不當，是順手牽羊。』
   『我提議，坐飛機去香港。』古琴說：『上山下鄉時，我雖然去過許多地方，但是，從來沒有坐過飛機。』
   『好吧，為了讓你體驗第一次坐飛機的感覺，我聽你的。反正有人為我們出錢。』
   『裝好假肢以後，我們就賴在大伯家十頭八個月，體驗體驗香港人的生活。』
   『對，臨走時，還要狠狠地敲他一定筆生活費。』
   『生活費，你不是說準備開廠嗎？無大志。』
    就這樣，夫妻倆的如意算盤打到這裡便停住了，居然吵起架來了。由於林映平是犯了潮州俗語『怕老婆才會發財』的『妻管嚴』那一類的人，吵架的結果當然是以林映平讓步為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