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約黃昏後(107)
在一九八零年代，在中國大陸，中秋節並不是中國人的法定假日。民間雖有慶祝活動，也祗是在自己家中舉行或者幾家鄰居聯合進行。比如賞月、拜月等，官方及多數的學校、工廠都不會組織慶祝活動，即使有，也祗是掛花燈、貼標語、「物資交流會」一類的賣物會。
九月十一日，李老師講解完數學測驗卷之後宣佈：「明天是中秋節，適逢星期六，校方決定明天上午停課，也就是明天整天停課！不過，大家都要回學校！」
達濠的全日制中學歷來都是一星期上五天半課，星期六下午及星期天休息。因此，初悉中秋節全天停課，所有課室的所有學生同時歡呼起來。「哇」的一聲同時由青籃小學的不同的課室發出來，產生了共振。「四人幫」和他們的同學同時發現講臺和黑板都在振動並發出高頻率的好像低音音箱發出來的「扑扑」聲。得悉明天還要回校之後，所有學生同時發出了噓聲，這聲音再次使講臺和黑板發生共振。
「肅靜！」王廷階手捧着一本「甩皮」、「拆骨」的物理課本在「四人幫」和他們的同學的噓聲中走進教室。行了上課禮及點名之後，他準備代李老師向大家解說明天回校的安排：「我是學校的教導主任、你們的物理老師，我姓王名廷階！」
柳雄才抬頭望向講臺，當看清王廷階的樣貌時，他幾乎喊出聲來：「二舅？」
物理課本尚未送到學校，過去一個多星期，大家都是按照臨時課程表上課，舊課程表上並沒有「物理」這一科。他們哪裡知道今天早上，李老師已經在講臺的佈告欄上貼出了新的課程表？他們不知道：臨時課程表中的「自習」字樣已經全部被「物理」兩字替代了。
「物理？」應屆的初二新生都感到新鮮、好奇：「物理課講甚麼？」
王廷階用炯炯有神地「黑葡萄」掃視所有學生：「現在，我代李老師回答大家：為何明天停課還要大家回學校來？因為明晚學校有中秋節聯歡活動，所有班級都要派出同學參加文藝匯演！為了演得好，明天早上，所有班級的所有同學都要回校參加排演或看排演然後給老師提意見！」
既然物理老師是「二舅」，柳雄才的心就踏實了許多：「那不是比不停課還辛苦？」
「對！」眾人附和地說。
「辛苦？」王廷階的眼睛像探照燈一樣掃射過來：『你們有沒有經歷過抗戰？有沒有經歷過國共內戰、「三反」、「五反」、「大躍進」？沒有！雖然你們也經歷過「文革」，但是，你們這一代是受「文革」影響最輕微的！你們有甚麼資格和你們的父輩、祖輩談「辛苦」？在成長在紅旗下的人當中，你們是最幸福的一代！」
當「二舅」的雙眼望過來時，雄才聯想起在承志祠讀小學時自己曾經到醫院「透視」過一次肺部。他感到自己剛剛被X光照了一次，「二舅」已經通過他的眼睛「透視」了自己的身體。他細聲對甄則強說：「看他那雙眼睛多厲害！」
「火眼金睛！」甄則強隨即聯想到《西遊記》中的孫悟空，從此，他就稱王廷階為「火眼金睛」了。
『大家都對「物理」一詞感到陌生是不是？其實，物理現象在我們生活中隨處可見！』「火眼金睛」看見甄、柳兩人在課堂交頭接耳，他想通過提問制止兩人繼續在課堂上交談：「則強！你給大家講一講，在我們的生活中有哪些大家熟悉的物理現象！」
「刮風、下雨！」甄則強正在和雄才交談，突然被「火眼金睛」提問，有些不知所措，急促間，他祗想到了「刮風」和「下雨」是物理現象。
「就這些？」王廷階給甄則強免費照一次X光，然後說：「雄才，你來補充！」
楊勤忠眼見「二位君侯」即將「大難臨頭」，臉上露出了幸災樂禍的微笑，心想：看你齊天大聖如何掙脫如來的手掌！
「將充滿氣的籃球擲到池塘裡，籃球不會沉，因為池水對籃球有承托力——浮力；人們可以使用自來水洗菜、煮飯是利用了空氣的氣壓。還有和大家生活息息相關的聲、光、電、磁都是物理現象！」
「答得好！」王廷階加大了X光機的輻射量，為大家照一次免費X光「集體照」：「不過，你和則強以後都要專心聽課！」
「雷聲大雨點小！」楊勤忠感到失望，不斷地搖頭！
「勤忠！」X光機掃描到楊勤忠的頭部動作的軌跡：「你為何不斷搖頭？」
「我好像扭傷了頸！」楊勤忠覺得王老師對「二位君侯」有偏私，「二位君侯」在課堂上談話，王祗是讓他們回答有關「物理現象」的問題，雖然王對「二位君侯」的批評言詞嚴厲，但是，似乎對他們有「網開一面」之意。可是，我祗是搖頭說一句「雷聲大雨點小」，就……
「扭傷了頸？有沒有甩臼？」楊勤忠聽得出，王老師話中含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殺氣：「我懂得跌打術，要不要我幫你？」
聽王老師這樣一說，楊勤忠忙用雙手抱頸，低頭不語。
放學後，李老師回到教室安排明天排演的事。
「相信王老師已經告訴大家了，明天你們必須回校排演明晚參演中秋節聯歡晚會的節目。我們班參演兩個節目，一個是潮劇《蝶戀花》第七場《向朝陽》，勤忠演毛岸英，麗君演楊開慧。另一個節目是潮劇《趙少卿》第二場《求歡》，則強演趙俊強，素嫻演林素月……」
「老師，我演不了毛岸英！」楊勤忠心想：今次我可是蝕本蝕到哭囉！
楊勤忠對「四人幫」一直反感。現在，老師居然讓「江青」演楊開慧，讓他演七八歲的毛岸英，這是第一蝕！老師讓林素嫻演林素月，這是第二蝕——楊勤忠暗慕林素嫻已久。他不知則強已經偷偷地與李麗君發展感情，耽心對方會與素嫻假戲真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