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約黃昏後(169)

    十一月十二日星期五下午放學後，柳雄才和程華潤又因為交化學作業簿而在「化學老」宿舍門口相遇，兩人都靦腆地向着對方微笑、點頭。
    華潤見雄才準備由校務處經西操場離開學校，快步地由「儀門」離開現場。自從演出《張春郎削髮》後她已經疏遠了蔡天雄。這本來是她和雄才發展感情好時機，但是，她屬於傳統的潮汕女性。她認為女孩子不宜主動向男孩子示愛，女兒家應該懂得矜持：都說「便宜無好貨」，若女兒家主動示愛，被示愛的男孩子就會認為這樣的愛不矜貴。因此，雖然她對雄才有好感，她祗願意將這份愛像埋種子一樣埋藏在自己的心內，她希望雄才可以明白自己的心思，不斷地給這顆種子淋水，最終使它發芽……
    走了幾步，雄才聽出來了，華潤的腳步聲正漸漸地遠離自己。於是，他轉身朝禮堂正門外跑去，邊跑邊喊：「華潤，我有一道自己解答不了的化學題想向你請教！」
    「本來應該沒問題！」華潤心喜。看來，讓深埋在我心中的那顆種子發芽的條件——水已經具備了。她臉上露出了一縷明媚春光，心想，希望這陽光和水可以早日讓那種子發芽。笑過之後，她欲迎還拒：「不行，我今天值日，要打掃課室，沒有空！」
    「那我幫你打掃課室！」雄才早已從華潤臉上的一縷春光中捕捉到了愛信息，頓覺有一股暖流在自己感情的寒冬為自己送來了一絲溫暖。他想：她就像一朵含苞待放但已悄悄飄出芳香的嬌花，此時，我可以得親芳澤，就是福份。得親芳澤，我願足矣！至少來日，誰也無法預測。我和她就像一組多元多次愛情方程式中的兩個未知數。無論是我還是她，誰有多少個解都受到其他未知數的影響。
    回到初三二班的教室，華潤開始反轉板凳，將板凳四腳朝天地擺到課桌上。
    「讓我來吧！」雄才爭着翻轉板凳，將它們擺到課桌上。為了投石問路，他說：「別看這板凳不重，一下子翻轉幾十張，也不輕鬆！」
    「油腔滑調！你不是說要問我化學題嗎？你跑來我教室，就為了幫我搬板凳？」華潤見有「義工」代勞搬板凳，自己反倒閒着覺得不好意思，於是，拿起了掃帚來準備掃地：「你肯定有其他目的！從實招來！」
    「我的確想問你一道化學題啊。我想問……對了，我想問：氫氣在氧氣中燃燒生成水的化學方程式怎麼寫？」
    「胡說，我不信！你再不說真話，我可不理你了！」
    「好，我招，我招！請謝大人饒恕小人！」雄才扮成潮劇《謝瑤環》中武宏向謝瑤環求饒的樣子。
    「謝大人？」華潤懵懂一時，竟然不明其意。
    「在我眼裡，你是謝巡按啊！而在你眼裡，我是武宏！所以，我能不向你求饒嗎？」
    「你真是武宏，我就斬了你！」華潤揮舞掃帚向雄才的項上打去，作出了劊子手揮刀斬犯人的動作。
    「且慢！武宏有一事相求！」雄才臉上呈笑，說話卻是「武宏」求饒的哭腔。
    華潤心想，真是賤骨頭！你可以扮袁行健卻偏偏要扮武宏！她以「謝瑤環」的「義正辭嚴」的腔調說：「講！」
    「請教謝巡按，阮義士(《謝瑤環》中袁行健化名阮華)呢？」
    「誰是阮義士？」華潤心有靈犀，當然明白雄才所說的「阮義士」是暗指天雄。不過，她覺得天雄當「阮義士」不夠資格。
    「天雄啊！」雄才明知對方裝癡作呆就是偏偏非問不可。
    「啐！他不配當袁行健！」華潤故意將掃帚往地上一擲：「自從與他同臺演出《張春郎削髮》以後，我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和他來往了！」
    「別生氣！謝巡按，既然如此，敝人願意權充袁行健！」雄才即刻改扮袁行健：「若得似賢弟(劇中的謝瑤環曾經女扮男裝並與袁行健結拜兄弟)妝臺，行健畢生大幸！」
    「討厭，你太狠心了！」華潤聞言欣喜若狂，幾乎學袁行健喚雄才為「袁郎」，卻扮成氣憤地樣子不斷地捶打雄才的雙臂。
    「我狠心？」雄才乘機用雙手捧住了華潤的頭，心想親吻對方，卻扮成了氣憤的樣子，用雙手分別擰了兩邊臉。
    「你還不夠狠心？戲中的謝瑤環可是悲劇人物，她被武三思、來俊臣陷害而死！你不狠心，怎麼咒我死？」華潤捻了兩下雄才的鼻子：「冤家你呀！」
    『難得你將我當作袁行健，我也將你當謝瑤環。我怎麼會狠心咒你死？你死了，我豈不是要像袁行健「吳水之畔弔亡靈」一樣「濠江之畔弔亡靈」？你不當謝瑤環，那就當蘇六娘吧，我願意當你的郭繼春。』雄才緊緊地摟抱住華潤，學《蘇六娘》中郭繼春唱道：「蝴蝶年年花間舞，願扑蝶人兒永成雙！」
    華潤終於被雄才打動了芳心。於是，兩人在初三二班的課室裡閉門跳起了交誼舞。雖然兩個的舞步參差，但是，此刻，兩人都沉浸在初戀的無限溫馨之中……
    「對啊，蝴蝶自應雙雙舞，扑蝶人兒永成雙！」
    「桃花？」華潤、雄才都覺得奇怪：課室中明明祗有「蘇六娘」和「郭繼春」兩人啊！誰在扮演「桃花」？
    兩人慌張地四下顧望，這才發現一個留雙草繩辮的人頭正「掛在」課室的窗上。原來是鄞老師。她由菜市買菜回到學校，經過初三二班門外的草場，忽聞課室中傳來了一男一女對唱《春風踐約》，於是，她跨上臺階來到課室外的有蓋走廊，從窗口往課室中望去。竟見柳、程兩人在課室中山盟海誓。於是，她扮「桃花」粉碎了兩人的「蝴蝶夢」。
    兩人被鄞老師叫到她的宿舍訓話。
    「老師自己是過來人，所以，才好言相勸。像你們這個年紀，談戀愛是絕對不合適的，你們現時最緊要的是讀好書。讀好書才有希望上大學。」鄞老師將兩傑「草繩」很背後一擲：「讀好書，將來……」
    「將來才有前途囉！」柳、程兩人同聲。
    「知道就好！回去各寫一份檢討書！明天交給我！」
     鄞老師是雄才的班主任卻不是華潤的班主任，所以，雄才對鄞老師處罰自己有心理準備，華潤卻忍着一肚子氣地走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