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約黃昏後(228)
聽着林映平夫妻吵架的聲音，陳少君越聽越覺得林家是多麼污穢，越想越覺得自己再寄住在林家中不安全。眼下，她似乎沒有別的選擇，為安全計，離開林映平家似乎是她的最佳選擇。可是，她的心裡已經裝着柳雄才，她離不開他了。她偷偷地從枕頭底下取出了雄才為她畫的那張白描肖像畫，陷入了沉思。
這是雄才不久前與她上青雲岩時以「青雲禪寺」的正門牌匾為背景為她畫的一張肖像畫。雄才本來也有一定的畫畫天賦，在他六七歲時、在沒有任何人啟蒙他如何畫畫、還未入學時，他便用「熊貓牌」奶粉鐵罐上的熊貓畫像作為「模特」去「寫生」畫出了一隻憨態可掬的大熊貓。雖然他覺得熊貓的面部輪廓不容易畫，但是，經過多次修改之後，他還是將牠畫得栩栩如生。為此，他大伯柳成影還曾對他讚不絕口——柳成影向來都是深藏不露，祗心醉於治印、書法，平時不苟言笑，猶其是對晚輩，特別是對像雄才這樣與他關係疏離的侄兒。不過，那次看了雄才畫的熊貓之後，柳成影竟然輕輕愛撫雄才的頭部，臉上帶着微笑地誇獎雄才……可是，那次以後，雄才再沒有畫過任何畫。一則沒有人教他畫畫，發掘他的天賦；二則熊貓頭太難畫使他從此對畫畫心存畏懼。雖然中小學生都要學畫畫，但是，許多美術老師都是濫竽充數的外行人，十幾年寒窗生活，並沒有使他的畫藝增進多少。多年來，雄才除了為應付「圖畫老師」的功課而糊亂塗鴉之外，再未認真地動筆畫過任何畫。他送給陳少君的這一幅是他平生的第二幅畫得較好的畫了。即使技法不講究、畫得較粗糙，但是，它畫出了雄才的才氣，也畫出了陳少君那彷如含苞欲放的花朵一樣的少女豐姿。可以說，該畫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完美組合，它見證他們那段花前月下的溫馨、甜蜜。因此，每當思念他時，她便將這一幅被她藏在自己枕頭下的肖像畫取出來欣賞一番，在欣賞自己的美貌的同時，靜靜地回憶昔日與雄才花前月下的每個溫馨片段。
對着自己的肖像畫，她想起了她和雄才的許多「第一次」來：他第一次摟住自己的腰是在達濠影劇院，雄才摟住她的腰去小食攤買了一串「油甘橄欖」和我一起看電影《告親夫》……他第一次親自己是在一個下着細雨的夜晚，他踩單車載我去「祖師公」，去到打索埕附近時，雨突然大了。於是，他停下了單車，將它擺在路旁，帶我鑽進了停在路旁的直徑大約一米的混凝土等待舖設的大水管中。開始，大家祗是聊天，天南地北無所不談，到後來，他假稱為我打停在臉上的蚊子，將口緩慢地湊近我……他第一次……
睡魔障眼，她緩慢地閉上了眼睛，睡了。朦朧中，她夢見林映平將她擄到樓上他和古琴的臥室，將她的雙手用繩子反綑在她背後，然後，將她的裏外衣褲剪碎，然後，他脫光了他自己的衣服，準備將他身上的那根「棒子」插到自己的下身的那個孔裡……
「救命！雄才，快…快來救我…表姨丈他想強姦……」夢中，陳少君靈機一動，企圖以大叫不在現場的雄才嚇退林映平。
「雄才？雄才在哪裡？」林映平半睨雙眼，腦子裡不斷地幻現了一個個他與她交歡的歡愉的景象，憧憬着一次性高潮的到來……他大笑着反問少君：「哈哈哈哈，半夜三更，雄才怎麼會在我家中呢？不如這樣，你就將我當作是雄才，幻想一下你和他幹那事情的愉快，這樣，你就不會討厭我了。而我也喜歡在和女人幹這事情是聽她喊叫別人的名字！」
「我來了！」就在林映平被口中正在大罵「無恥」的陳少君狠刮一巴掌時，雄才彷彿是中地下鑽出來似的，他手持一支實木扁擔當木棒，一棒插到林映平的身體下方，將林映平的身體與少君分開，將林映平撬到地上。就在林映平四腳朝天之時，雄才拿起木棒往林映平胸口狠狠地打了下去，一連打了好幾棒。林映平已經沒了反應，可是，雄才似乎不願罷手。
「慢！」少君叫停了雄才，伸手去林映平探一探鼻子，看有沒有鼻風。探完，她瞪大了雙眼：「他…他…」
「怎麼了？快說！」雄才也瞪大了雙眼：「難道死了！」
「……」少君沒有回答，祗是不斷地點頭。
「真是死了？」雄才愣了許久，然後，伸手想去撫少君的臉，為她抹去臉上的淚水：「死了更好！我總算為民除了一害，省得他再去糟蹋別的姝娘！」
「不！」少君連退幾步，由地上拾起剛剛被雄才擱在地上的扁擔，似乎對雄才心存畏懼，正在提防雄才靠近她：「別過來！不然……」
「少君，你這是怎麼了？我打死三舅是為了救你……」
「為了我，你和他是一樣貨色！」
「你瘋了嗎？我怎麼會和他是一樣的貨色？」雄才緊鎖雙眉，心想：她發甚麼癲啊？我救她出了火坑，她竟然……
「怎麼不是？他為了一飽獸慾，竟然六親不認。而你，竟然打死自己的舅父！你比他好多少？」陳少君瞳孔放大，手腳叨嗦。
「我六親不認？我不打死他，怎麼可以救你脫苦海？」雄才悄悄地向着少君移步。
「別過來！你和他是一丘之貉！」在夢中，少君手舞木扁擔大喊：「別過來！別過來！」
「別過來！別過來！」躺在床上，少君驚醒過來，隱約看見一個「男人」的身影走近自己。
「別怕！是我啊！」原來，少君所見的「男人」身影卻是古琴：「放心，有我在家，他就是想對你動……」
「動甚麼？你和他是一樣貨色！」少君剛剛由夢中驚醒，尚未弄清現實和夢境的分別，以為在她身邊真有一支實木扁擔，準備抓住它作為防衛的工具。可是，摸了好久都沒有摸到。驚魂未定的她往後連退幾步。
就在陳少君夢見雄才用木扁擔打死林映平時，雄才在自己家中做了另一個惡夢。夢見李秀清的「陰魂」對他「舊情復熾」，前來相纏。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雄才在家中聽汕頭電臺播出的潮劇《柴房會》。聽到冤魂莫二娘現身柴房時，他睡着了。朦朧中，他覺得自己就是《柴房會》中的「李老三」而陳少君便是「莫二娘」。他看見一件白色的古裝女衫飄入了他入住的「柴房」，飄到他的床上。這時，一個女鬼由那白色衫中緩慢地現身，那女鬼居然生的和李秀清一模一樣。她一見他躺在床上，便怒氣沖沖地使用法術將他的身體昇到空中，讓他像一團一樣的飄着。這「情景」實在太熟悉了，他看過《柴房會》，劇中，「莫二娘」就是這樣現身柴房、這樣嚇「李老三」的。
「你是莫二娘嗎？」雄才其實想問對方「你是李秀清嗎」，可是，一說出口卻變成了「你是莫二娘嗎」了。
「莫二娘？誰是莫二娘？冤家！你真不認得我了？是你搞大了我的肚子，造成我一屍兩命……」「莫二娘」用手指了指雄才浮在空中的身體，雄才的身體隨即像轉陀螺一樣地在空中轉動。
「你胡說甚麼？我幾時搞大你的肚子？幾時害得你一屍兩命？你究竟是誰？怎麼長得這樣像李秀清？」雄才感到莫名其妙，怎麼這「莫二娘」的遭遇這樣像《告親夫》中的「顏秋容」？我又不是「蓋良才」，怎麼會做出「蓋良才」那樣的禽獸行為？
「虧你還記得我的名字！」
「你真是李秀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