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約黃昏後(281)

     這幾年,林映平自己在外風流,也懷疑妻子在外興人偷情,每次外出走業務回來,看都要吃一次妻子的「鮑魚」。他多次在吃「鮑魚」時,嚐出「鮑魚」上有一種屬於男人的酸味,這種酸性祗能是來自男人的性器官。這就證實了他所懷疑的妻子對他不忠不僅是他的猜疑而是早已成為事實了,初證妻子「紅杏出牆」之後,他一直想掘出那與古琴偷情的姦夫。可是,這兩年他已經沒有捉姦的興緻了,因為他寧願在外流連於妓女的溫柔鄉裡,也不願回家面對一隻河東獅,況且,她外出找姘頭正好為他騰出空間讓他可以從容地外出尋花問柳,何樂而不為?有這種夫妻各自風流的經歷之後,他就更喜歡聽《三闖宮》這出潮劇了,因為已經是企業主的他,已經像代數中以ABC代表各個具體數字那樣地將自己當成了戲中的明朝正德皇帝朱厚照了,將古琴當成了戲中的張姿昭了。近來,廣東人多了一種消遣,就是戴半環形耳機聽歌曲。於是,他突發奇想:假如戴着耳機一邊聽《三闖宮》一邊和妓女切磋性技,那該是多麼剌激。為此,他千方百法地在達濠搜羅《三闖宮》,如果在達濠的三鄉一鎮可以找到一套三盒的《三闖宮》錄音帶,就是重金購買,他也心甘情願。可惜,他未能如願,終於,他為這一套三盒的無法買到的《三闖宮》錄音帶害了一場「燒絲(相思)」:「夢想一會終難成」。
    正是「踏破鐵鞋無尋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林映平做夢都沒有想到除夕之夜可以在自己的家門口看他外甥演出的《三闖宮》,當然欣喜欲狂。
    「（白）唉！師兄呀！（唱）我與你十載同窗兩無猜，矢志願結同心懷。入宫長歎離别恨，祗道今生夙願乖。誰料元夜重相遇，恍如驚鴻照影來。 將信將疑猶似夢，如醉如癡幾低徊。 冬去春來花復發，嗳,師兄(噲)，何時再聽寒梅一曲慰情懷?（白）侯門深似海，從此一别，祗怕師兄你不能再到苑中來，苦呀。」扮演薛梅的是鄭玲,她潛移蓮步,緩慢地走到一臺古琴前面,坐下來……
    林映平一看那「薛梅」,便想起了毛子佩在《三闖宮》第一場的唱詞「年已及笄艷桃李，杏臉生春羞含顰，她窄窄金蓮令人愛;她玉筍尖尖欺撫瑤琴她」來,一看見鄭玲上臺,他便對她心生婬念。雖然離戲臺較遠,不能瑕疵盡覽地看清她身體的每個細節,但是,他已被她的姿容舉止所迷。此時,在林映平的眼裡,鄭玲根本就不是在演戲,她就是那《三闖宮》戲裡走出來的彷如被那個能用畫筆點石成金的畫師李子長畫活了的藝術人物一樣走入生活的薜梅，可惜的不是與她合演師兄妹的毛子佩,不能「悄悄上前把禮」並叫她一聲「師妹」……但不知那有緣與她合演這「董永配仙姬」的好戲的是誰,真是讓人羨煞
    「國舅爺行起。」李榮帶着身穿太監衣服的、被張姿昭認為弟弟的毛子佩悄悄進入留春苑。古寶生扮演李榮,見林映平也坐在臺下,他準備在他姐夫面前告雄才的狀。
    古寶生為何要告雄才的狀?原來,為了幫助好友蔡詩忠購買一輛二手的麵包車運貨,自作主張用慶隆廠的錢買下蔡舖裡滯銷的二百斤柑,在春節聯觀晚會前分發廠裡的工人,每人三斤……
    「行起。懿旨傳來喜心懷,禁苑深院為我開！」柳雄才帶上走向臺前,扮演滿心歡喜入宮希望偷會薛梅的毛子佩。他澹定的望向臺下的觀眾:啊,三舅果然來看《三闖宮》了。
    林映平也認出來了,那「毛子佩」便是雄才,他長長地舒一口氣:好在他演的是毛子佩，若他演的又是皇帝,觀眾恐怕又會將我等同戲中的正德皇帝了,果真如此,即使他們未必盡知我安者(夫妻)各顧各風流的事,自己坐在臺前看戲能不如坐針氈？哪還有心思看戲?
    「國舅爺,你暫在這裡稍待,待我報知娘娘。」古寶生急步離去。
    見此情景,林映平心想:我那國舅爺居然在戲中扮演為張姿昭牽針引錢的淫媒,他會不會在生活中也充當古琴的婬媒?果真如此,我作年物(怎麼辦)?
    「如此,有勞了。」雄才哪知去古寶生匆匆離去是為了在他三舅面前告他一狀?
    「啊,是你?」元宵初見面,薛梅礙於張姿昭在場,無機會也未敢貿然與毛子佩相認,原以為很難再在留春苑中再與子佩相遇,孰知相會就在眼前,喜不自勝。而雄才這幾日祗記掛着幫蔡詩忠購買二手麵包車的事,暫時將鄭玲晾在一邊不理她,這使她對雄才頗有微言:「人家都是為了心上人冷落朋友,你卻是為了朋友而冷落我……」
    「哎呀,娘娘在上,小生有禮。」雄才回答:「都說女人小心眼,一點也不錯,我又不是同性戀者,你吃甚麼醋?假如我是好友有難都不樂意相幫的人,你還會和我在一起?」
    「啊,你在說甚麼?」鄭玲祗笑不答。
    「奴隸見駕,娘娘千秋,千千秋。」
    「你可抬起頭來！」鄭玲悄悄指着古寶生:「你看！不知他正在向你三舅進甚麼讒言了。」
    「姐夫,你細仔看一下,廠裡的職工手裡都拿着甚麼?」
    「柑啊！」林映平憑直覺判斷:這柑怕是雄才用廠的公款買柑派給廠裡工人的,不然,古寶生怎麼會這樣緊張地穿着戲服來和自己說話?
    「是！你是薛妹！師妹。」雄才說:「肯定是在說我為工人派柑的事。」
    「你是子佩！師兄。」鄭玲一聽,張大了口:「你是不是瘋了?這是挪公款,你為了詩忠,竟然……你向他買了多少?每人派多少?」
    「正是子佩,（唱）師妹……驪歌一曲十里亭，依依難捨恨满胸， 征鴻過盡無消息，離愁何處尋訪卿?」雄才說:「我不怕,區區一千八百,又是幫助朋友,三舅不會對我怎樣的……」
    「（白）師兄呀！ 一枕相思两地情，春去夏轉幽禁在深宫， 秋水長天空悵望，惟將别恨託琴声。」鄭玲更加緊張了,她說:「你到底買了多少柑,每人派多少?我記得你多次向我提起你三舅的為人,他豈是樂善好施之人?你私自拿他的錢去幫自己的朋友,他不憤斥你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