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風(二十八)

不知道在海旁呆了多久,汽車電話響了一遍又一遍,我沒心情接聽,也沒心情去猜想誰人來電,祇知道我此刻是何等絕望,腦海裡總是浮起程森遠眺著霍舒喬時的模樣,他的視線總是跟著她走,她走到那個角落,他便掃視到同一方向,每次她跟異性喝酒聊天,他似乎顯得有點緊張,甚至不曾注意到我在旁己洞悉一切.他對她的著緊程度,不自覺地從眼神裡,行為上流露出來,我內心曾多遍替他辯護,我不斷跟自己說是我太敏感,但今晚這場罵戰,已給我看了更清淅的畫面,他罵我時睜著那雙眼睛大得快要跌出來,以前,任我如何無理取鬧,他總不會以這兇相對我,我已不能再自欺地啞忍下去.算吧,沒有程森,日子依然要過,地球依然在轉.突然好想回家,那裡我仍可找著另一份溫暖.軀車回家的途中,電話仍不斷地響,鈴聲令我倍加煩亂,會是程森嗎?雖然對他已感到絕望,但心底裡卻又對他存在著點點希冀,好矛盾,我仍是愛著他!淚又不由自主地滑下來,想起與他過去的一切,他第一次牽我的手,我們第一次依偎在窗前,第一次他向我表白....都美得令人動心,但卻又來去如風,如風這名字似乎是改錯了 !

甫踏進家門,母親緊張地迎了上來:"仙琴,整晚一個人去了那?吃飯沒有?幹嗎又跟程森吵架?...."我不想說話,祇管沒意識的點頭,搖頭,有點神經質,母親的關心,頓變成煩擾,敷衍了她一會,把自己關進房裡,就這樣一關便是兩天,父母叩門叩了很多遍,吃飯啦,程森來電啦,...我似乎聽不懂他們說甚麼,更對所有事都不感興趣,是的,心死了還有甚麼值得去反應 ?我祇想把自己困在寂靜的角落裡,靜靜的等待著枯竭 !黃昏時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猛力的敲打著房門:"阮仙琴,您給我好好的滾出來!"是哥哥憤怒的聲音:"世界塌下來了麼?少了一個人,活不下去麼?您們兩人的事,弄得家裡一團髒,電話終日響個不停,您不是有傳呼機麼?兩老欠您麼?要令他倆寢食不安 ?沒事時,不見踪影,出事了,躲回來折騰父母.快滾出來好好解決自己的事 !"哥哥的話令我感到羞愧,他沒說錯,我就是這麼一個人,從沒有美好的事與父母分享.我怯怯的打開房門,可能是兩天不眠不吃關係,身子有點搖晃,祇覺眼前一黑,軟軟的倒在地上,醒來時已在睡床上,母親端來熱騰騰的稀粥,用羹子慢慢往我咀裡送,我更覺慚愧,含著半眶淚看著她,母親輕撫著我的臉,輕輕的跟我說:"吃多一點,睡個好覺,有甚麼醒來再說.哥也是太緊張,不忍眼巴巴的看著您折磨自己,別放在心上."我抬頭看看哥哥,他以鼓勵的眼神看著我點點頭,我微微牽動一下咀角.父親在旁打著哈哈:"沒事了..沒事了,我們的小仙女很快會好起來,男的要撤退了."他半推著哥哥往門外走.家裡的溫暖充塞著每個角落.

第二天早上,程森來了,手上捧著花束,這是他第一次給我送花,樣子傻呼呼的,跟他平日的沉默冷靜,似乎有點格格不入,但又有點可愛,我打從心底裡笑出來,對他的絕望開始淡化.他坐到床沿,輕聲的問:"感覺好點了嗎?"我點了點頭,他微笑著:"下次我再兇巴巴的說您,您打我也好,咬我也好,不要再折磨自己,更不要輕言分手,我們之間不該那麼脆弱."他頓了頓續道:"那天我說您,祇是感到人家一個女孩來消遣,既是朋友,又是客人,我們應好好看顧她,出了甚麼事便說不過去.想不到她,過了若干年仍是老樣子,喝起酒來挺瘋的,任性改不了 !"我笑了笑:"真是這麼簡單?"他猛地點頭,還作了一個發誓的手勢,我抓著他那豎起的三隻手指:"信您了,不要隨便發誓 !"他順勢把我拉進懷裡,緊緊的擁著我,溫柔的說"如風,我發誓會永遠愛您 !"我抱著他,心裡甜絲絲的,我輕輕的問:"當年您不喜歡喬太任性?"他想了一會說:"當年我沒想過要開始一段感情,沒想過喜不喜歡?"我看著他:"她真的很漂亮.如果今次您們重遇,假設沒有我存在,您會不會..?"他沒好氣地答:"但現在您確實真的存在,我們不能這樣去推想.我的程太太,放過我吧 !請不要再鑽研這些不可能發生的事."我們緊緊的擁抱著,抱著他是我畢生最大的滿足.程森 ,我愛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