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約黃昏後(52)

      「兩柳」興李穡豪合作讓饒氏「長鬍子」，使雙方關係變得很微妙。雙方有了某些默契，但是，李穡豪過往手腳不幹淨的歷史給「兩柳」留下的極壞印象，僅僅一次愉快合作，不足以讓他們將李的「壞蛋形象」抹去。充其量，雙方祗是「求同存異」，大家關係雖有改善，但並不融洽。
      通興街六號的住戶們在毛主席「駕崩」和「打倒四人幫」之後的生活似乎沒有多大的變化，這是通興街六號的小環境。而達濠的「中環境」是「紅衛兵」、「造反派」依然活躍於「階級鬥爭」；全國的大環境依然是「革命有理；造反無罪」。
      在這樣的環境下，市鎮小學正在醞釀着一次「分裂」。
      達濠街道人口在文革時期祗有幾萬人，每年的五個年級的小學生總數也祗有大約兩千，這兩千個小學生被分流到「三鄉一鎮」的四所小學讀書。在市鎮小學讀書的小學生稍多，大約有六百人。
     「四人幫倒臺」後不久，市鎮小學一分為二，在承志祠的「市鎮小學」改稱為「中心小學」簡稱為「鎮一」；位於國營抽紗附近的由「字紙亭」和一座舊祠堂兩處「校舍」合稱「鎮二小學」。在「分裂」前的「市鎮小學」讀書的學生也被「一分為二」。各年級的班號為「一」或「二」的兩班「留守」承志祠，其餘兩班被「流放」到「鎮二」。由於雄才、英華是原市鎮小學一年三班的學生，他們也被迫「遷校」。由三年級下學期開始，他們在「字紙亭」上課。
      「字紙亭」是因為它是達濠先民用來焚燒字紙的地方而得名。達濠的先民們秉承中國民族的傳統，認為字是古人智慧的產物，他們將沾污字紙視為對先人不敬、對創造漢字的先人不尊重的行為，他們將踐踏字紙的行為等同於佛教徒眼裡的褻瀆佛陀的行為。因此，許多長者自發收集字紙，再將它們集中到字紙亭焚燒。一九七七年上半年至一九七八年下半年，雄才、英華在「字紙亭」讀小學三年級下學期及小學四年。他們在「字紙亭」讀書時，「字紙亭」已經有名無實了。用於焚化字紙的火爐早已不存在了，「亭」也變成了一個「迷你」的小祠堂。
     「字紙亭」的校舍十分簡陋，兩側分別有兩間面積闊四米、長八米的教室，中間是一個八米乘八米的「禮堂」和一個面積興「禮堂」一樣的天井。小祠堂外是一個十六米乘八米的操場。整個「字紙亭」的「校舍」不足四百平方米，與承志祠的「大天地」根本就沒法相比。「字紙亭」最讓人詬病的是「校舍」居然沒有讓師生們「方便」的廁所，學生們下課時，必須離開「校舍」到青籃橋頭的露天「公廁」如廁。
      上課時，學校的鄰居們經常「選擇」老師專心上課時為學生們上一堂老師不會上的課，這一堂課叫做「生活」。既有狗隻被活活打死前發出的哀叫聲以及養豬戶非法私宰生豬時豬隻發出的「救命」之聲，也有鄰居吵架時互相問候對方「壽堂」的對罵聲。原本在承志祠讀書、現在被迫到這裡讀書的孩子們就像一群原本在天上飛翔的自由烏突然被人捉住關入了小鳥籠似的，似乎他們也是即將成為被宰殺的一群。
      剛剛來這裡讀書時，雄才、英華感覺很不習慣。好在「字紙亭」附近在許多小巷道可以方便同學們下課之後玩捉迷藏遊戲。所以，他們都很快適應了「字紙亭」的惡劣環境。
      由於教學環境惡劣，許多原本無心向學的學生更加「專誠地」投入玩耍中，疏於學業，而一心想讀好書的學生則通過加倍地努力來彌補惡劣教學環境給自己學業帶來的損失。於是，學生的成績很快就出現了「兩極分化」。資質好而又好學的學生成績直線上昇；而無心向學及資質差的學生成績每況愈下。為了促使成績落後學生「自覺向學」，學校用心良苦，將學生分為快、緩兩班。被編入緩班的當然是成績不好的學生，老師在緩班上課，故意放緩教學進度，對個別學生進行重點輔導。
      雄才、英華同時被編入快班，從此，他們都不必再看魏興堅為大家上演的「免費電影」《上甘嶺》了。
      讀小學五年快班時，「兩柳」離開了「字紙亭」在「鎮二」那被稱為「總校」的另一處校舍上課。
      「總校」的校園面積祗有承志祠的一半左右，但比「字紙亭」大了許多，而且有範圍牆將周圍環境的生活噪音和學校生活隔離。承志祠、「字紙亭」、「總校」雖然相距不遠，但是教學環境卻分為上、中、下三個檔次。
      在雄才、英華看來，承志祠是「天堂」，「字紙亭」是「地獄」，「總校」是「人間」。短短幾年間，他們由「天堂」直落「地獄」，再由「地獄」回到「人間」。這樣的經歷，和當年聽林楚雄講《七口棺材》的「鬼古」一樣讓人一步一驚心。但是，回顧這一番經歷，他們又都感到「刺激」！
      由一九七八年下半年開始，「兩柳」的校園生活回歸正常。回到家中，他們也經常在一起做功課。雄才的數學「功底」比英華好，不時解答英華在解「分數」的應用題時疑問。英華分辨「修辭手法」的辦法比雄才高明，在作文中運用「修辭手法」也得心應手。在這一方面，雄才表現得比英華弱，英華經常主動為雄才寫作文出「點子」。就這樣，兩人在互相幫助中，互補不足，共同進步。
      在「改革春風吹大地」的一九七九年，「兩柳」一起考入了「鎮二小學附中」，入讀初一二班。
      「鎮二小學附中」這個名字有點怪，全世界都祗有大學附設中學、小學或者中學附設小學、幼稚園。可是，由文革到一九八零年代後期，達濠的小學偏偏反其道而行，「小學附設中學」。除了「鎮二附中」之外，還有「青籃小學附中」、「赤港小學附中」。「鎮二附中」的校址就是「鎮二小學」的「總校」，也就是說，「兩柳」既是「鎮二」的初一新生又是「鎮二」的「校友」，在他們隔壁教室上課的是小學五年級的「師弟」、「師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