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約黃昏後(62)

       一九八零年三月二日也即是元宵節次日(星期天)，早上九點在達濠古城內，將有一場機械廠對國營抽紗的籃球比賽。
    早上八點三十分，雄才上英華家約她同去城內看籃球賽，但是，英華正在和堂兄基平(基明的大哥，「象棋神童」)下棋，沒有興趣去城內看籃球賽。雄才不好意思強人所難，祗好帶着疑惑獨自前往城內。
    雄才感到奇怪，不懂下棋的倪氏竟然在一旁看熱鬧，沒有阻止他們下棋的意思。他哪裡知道倪氏口裡雖然沒有稱讚過基平但是內心是很疼基平的？
    柳茂進的子女，倪氏祗疼惜這一個「孫兒」，理由是基平既不像其母蔡氏忤逆她老人家，也不像其父一樣沒有陽剛之氣，而且他的性格最接近倪氏。倪氏喜歡打抱不平，基平也喜歡打抱不平；倪氏是生意能手，基平也很有生意頭腦。
    英華已有多年沒有下過象棋了，今日，她的「棋癮」之所以發作是因為她至今未忘記當年無法執黑戰勝基明的往事。自己很快就會前往香港了，如果在赴港定居以前再無法執黑戰勝基明的話，那麼，也許她這一輩子就再也沒有機會戰勝基明了。連日來，她一直為此事而夜不能眠。今天早上一起床，她突然有了一個好主意。
    懂得下棋的人都知道，基明棋藝不及其兄基平，基明有現在的棋藝是深受基平的影響。既然如此，英華認為與其困於無法執黑戰勝基明困局之中無法脫身，不如直接與基平下棋。於是，她主動約基平下棋。
     第一局，英華執紅先行，她用曾經多次戰勝基明的單屏風馬、直車入對方第四路再改橫車壓對方二路馬造成對方右路車馬炮象全被禁無法出動舊棋局先勝基平一局。
     第二局，基平執紅先行。
     第一步基平走的是「炮八平五」用八路炮坐鎮中宮；英華走「馬二進一」將二路馬飛到一路的「象點」。第二步，基平飛馬「馬八進七」，成屏風馬；英華走「砲二平三」。第三步，基平走「車九平八」；英華「車一進一」，準備用左路車扼住對方第四路，阻止對方出車馬。第四步，基平「馬八進七」；為防對方進車吃自己三路象，英華飛象入中宮「象七進五」。第五步，基平「炮五進四」吃黑卒「將軍」；英華「士六進五」救駕。第六步，基平出中路兵「兵五進一」防止英華吃炮；英華覺得對方中路砲逼宮威脅太大，決定捨馬「勤王」，於是，「馬八進七」準備吃對方中路砲。第七步，基平繼續進兵，「兵五進一」；過河卒己對黑棋構成較大的威脅，英華為拖慢過河卒橫行進度好讓雙車殺入敵營，發炮進攻，「砲三進四」吃對方七路兵。
    第八步，基平「馬三進五」準備飛馬過河，侍機「臥槽」暗圖「弒君」。
    英華最怕對方「臥槽馬」，見自己已無法制止對方飛馬過河，難免心悸，為阻止對方繼續飛馬，祗有用右路車鎮守中路。
    正當基平「砲二平五」造成「連環炮」之勢準備殺局之時，英華突然咳嗽不止。
    「看你都咳嗽成這樣了，還不去看醫生？」基平看着英華語重心長地說，邊說邊準備收拾棋子：「以後還有大把機會下棋，身體健康要緊！」
    「好，我聽你的！」英華見堂兄這樣關懷自己，也不好意思不聽從對方，但是，她約堂兄「明晚再繼續！」
    「看你咳得這樣厲害，我怕你…等你的咳嗽好了再說吧！」基平將一件風褸披在自己肩上，踩單車朝磊口方向進發……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也沒有想到在這次出門之後，基平再也沒有踏進通興街六號的門口。在踩單車經磊口大橋前往潮陽盤貨時，基平被一架大貨車撞死在磊口大橋之上。基平和英華的那一次對弈既是兩人的第一次對局，也是他們最後的一次對局。而那一沒有下完的殘局永遠成了他們沒有下完的殘局了。
    當基平的死訊傳到通興街六號時，不但蔡氏為之哭得死去活來，就連曾被饒氏暗諷為「母老虎」的倪氏也潸然落淚。
    英華聽到堂兄死迅也哭成了淚人，堂兄「身體健康要緊」的那一番關心自己的話語不時地響徹耳際，基平那披風褸的動作永遠地定格在英華的記憶裡。由於傷心，英華的身體大受影響，咳嗽不但沒有好，而且越來越嚴重了。
    正月十八早上，與英華一同上學的雄才發覺英華咳得厲害，便告訴她一個民間的治咳驗方。
    「咳得這樣厲害，叫玉秀嬸用川貝母研沬和冰糖燉山東梨吧！」
    「有效嗎？」英華不敢相信眼前的同齡人竟然是一個「醫生」，她以懷疑的目光看雄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