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約黃昏後(108)
九月十一日當天，青籃小學通了電。
九月十二日早上，「四人幫」和他們的同學按照事前安排準時來到他們的課室參加《向朝陽》和《求歡》的排演，他們這才知道今天排演的導演原來是甄則強起了綽號「火眼金睛」的王廷階。
「媽媽，我何時才能見到親愛的爸爸？」楊勤忠戰戰兢兢地參加了排演，他渾身顫抖地倒在李麗君的懷裡，發現了一個秘密：「楊開慧」的胸很大！
甄則強見遠遠地瞪大眼睛害怕楊勤忠占李麗君的便宜，見「毛岸英」渾身顫抖卻色迷迷凝視她的胸前，既氣憤又感到好笑，他看了看柳雄才和蔡詩忠：「你們說，舞臺上的楊勤忠像甚麼？」
柳、蔡兩人同聲地：「像是呆在屠宰場待宰的生豬！」
楊勤忠見「二位君侯」和蔡詩忠都在臺下注視着，這才老老實實地按照《向朝陽》的劇情需要合上眼睛，睡在「楊開慧」的懷裡。李麗君輕撫楊勤忠，扮成安慰毛岸英入睡的樣子，邊撫邊唱：「夜深深，悲歌回蕩鐵窗前，風陣陣，正氣衝破九重天……好岸英，小小年紀飽嚐人間苦難，待何時衝出黑牢獄，去到你爸戰鬥的地方。潤芝啊……啊…你為工農嘔心瀝血求解放，我隨你度過了多少崢嶸歲月難忘時光……」
「停！看你們兩人，演得像母子嗎？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老是瞪着母親的胸膛幹甚麼？想吃奶嗎？荒唐！」王廷階先看看楊勤忠，然後看李麗君：「你知道《向朝陽》這場戲演甚麼嗎？楊開慧臨刑時的心理狀態是既放不下毛岸英，又思念「潤芝」。要演好這場戲，你不但將楊開慧作為母親對兒子的疼痛之情和她作為妻子的溫柔同時表現出來，而且要將她慷慨赴難的無懼展現出來。唱這一段曲，要唱出幽、怨、悲、烈來。」
「老師，我可是第一次演這樣高難度的戲！」李麗君翹起了嘴：「如何才能唱出幽、怨、悲、烈來？」
『不要緊，我現在就示範給你看。唱「夜深深」和「風陣陣」兩句，要像唱「搖籃曲」那樣，楊開慧的母性就通過它來表現。「夜(下…)深(依…依)音」，由於輔音的存在，第二個「深」字變成了「音」字音，「悲歌啊…啊回蕩(呵…呵…安)鐵窗(英…)長……風…(烏…鳥…安)陣陣，正氣衝破九重(英…英…英)天 (咦安)，唱到「正氣」兩字時要用足丹田力，像我這樣唱，幽、怨都唱出來了』「火眼金睛」滔滔不絕講了許久，最後說：『至於烈麼，主要通過「同把山河放眼量」這一句中，唱這一句要字字鏗鏘，滿懷激情！現在重來一次！』
楊、李兩人聽完之後，做出了一副茅塞頓開的樣子，不斷地點頭，似乎胸有成竹。可是，兩人此時都是意馬心猿。楊勤忠一心想，自己可以扮「兒子」，但是，不能幹吃啞巴虧，為了盡量蝕少點，他貪婪地用雙眼死死地瞪住李麗君的胸前；李麗君發現楊勤忠想占自己的便宜，露出了咬牙切齒的表情，暗罵對方卑鄙下流，利用「楊開慧」母愛的雙手，暗暗用力地打「毛岸英」。這一切都無法逃過「火眼金睛」法眼。
王廷階再次叫停，聲色俱厲地訓斥了楊、李兩人。可是，即使如此，接連排演了好幾次，《向朝陽》都沒有排演成功。王廷階索性不讓楊勤忠參加演出了，他臨時改用《古道別》來取代《向朝陽》。李麗君依然演楊開慧，舞臺多了許多「送別」的「鄉親」，開腔唱臺詞的多數是女性的「鄉親」。這樣，排演很快就完成了，這下輪到林素嫻與甄則強演《求歡》了。
「落葉滿階掃不盡，時逢佳節倍思親。母老弟幻少奉侍，每念及此…暗傷神。悲嚴親不幸早亡故，丟下了苦命零丁兒，叔嬸不仁拐骨肉，將素月…賣入王府為奴隸…」林素嫻是第一次參加學校節日聯歡的活動的演出，第一次踏上舞臺，她感到不知所措，眼睛不停地看着臺下的蔡詩忠——新學期剛剛開始，她就已經暗戀上了蔡詩忠。
「慣享榮華太平常…」甄則強也無法入戲。他總是覺得自己與林素嫻形同陌路人，缺乏心靈的溝通。他不解，為何不讓自己和李麗君合演《求歡》呢？如果是這樣，自己一定會全情投入於戲中，因為她與自己早已兩情相悅。想着，想着，他竟然就忘記了第二句臺詞。
「則強，你怎麼了？」王廷階朝着「趙俊強」雙眼所觀方向望去。
「我……忘記了唱詞！」甄則強不敢正視「火眼金睛」的雙眼，低下頭，連手腳不知往哪裡放好。
「當然啦！你人在臺上演戲，雙眼看着麗君，怎麼能不忘記臺詞？」
王老師的這一句，使許多人都感到意外。甄則強隨意給王老師起了「火眼金睛」的綽號，他哪裡會知道王老師的雙眼真的如《西遊記》中孫悟空一樣厲害。
「你說，他這是幹甚麼？」柳雄才問蔡詩忠。
「我看，他和李麗君似乎在談戀愛！」蔡詩忠附耳對雄才說。
「談戀愛？可能嗎？」雄才不以為然。他想：李麗君沒有甚麼特別啊！她的才貌都比英華差得遠啊，不然，第一個征服李麗君的人應該是自己，怎麼說也不會是他甄則強！雄才經蔡詩忠這麼一提醒，這才懷疑李麗君是因為暗戀自己才跟自己轉校來青籃讀書的。
『我覺得是這樣！連「火眼金睛」都看出來了，你還不相信？』蔡詩忠暗想：雄才似乎天生非情種。別看他很有數學天份，但是，他對兒女情似乎感覺愚鈍。
正當蔡、柳兩人交頭接耳之際，「火眼金睛」改用李麗君扮演林素月。李麗君一上場，甄則強便不再忘記臺詞了，他在臺上用「趙俊強」的臺詞在戲裡戲外分別征服了兩個佳人——林素月和李麗君，舞臺上，甄、李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看，我說的對不對？」蔡詩忠說：「其實，麗君能和他好上，都是拜你所賜！」
「此話怎講？」
「你真是一個木頭人！」蔡詩忠暗示：「麗君隨你來青籃讀書，這意味着甚麼？」
「你是說，她曾經暗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