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約黃昏後(114)

     由於蔡詩忠被「輔業親王」處以比楊勤忠重的處罰，「二位君侯」和李麗君都為蔡感到憤憤不平。從此，楊成了「四人幫」的「死對頭」；由於楊勤忠這個「死對頭」的存在，「四人幫」同仇敵愾地與楊展開了長時間的明爭暗鬥，精神高度合一。但是，由於蔡詩忠和甄則強都已有了心上人，雄才在非「四位一體」的場合表現出了與蔡、甄、李貌合神離的一面。

    雄才總是這樣想：詩忠和則強都已經搶先走上了情途，現在自己就算坐飛機也追不上他們了。既然如此，自己不如甩開這個包袱，專心讀書。祗要自己成績比他們好，讀大學的機會就會比他們大。那麼，自己將來就業前景也會比他們樂觀。他幻想着：七八年後，自己在汕頭經濟特區某工廠工作，別人都是八點上班，我九點才上班；別人在充斥着機器噪聲的廠房上肢不斷像機器一樣重復同一系列動作生產各種大同小異的工業產品，我坐在自己的辦公室，四肢不勤，每天早上，一回到辦公室，女秘書就恭敬地為自己送來飄香的功夫茶，然後向「柳總」匯報她的工作以及安排我當日的行程，幾時接受記者採訪、幾時與甚麼客商接洽甚麼生意都由女秘書安排妥當。那樣的工作才叫做寫意、悠閒，愜意的工作帶來愜意的生活，到那時，我不必費心去想到哪裡去尋覓怎樣的一個可以和自己長相廝守的、如何楚楚動人的佳麗做自己情侶以及如何發甚麼樣的山盟海誓才能打動佳人的芳心。那時候，不怕自恃有「沉魚落雁」、「羞花蔽月」之容的女秘書嫌自己「大細目」，就怕她和別的女人爭着主動投懷送抱。
    想到這裡，他不斷地告訴自己：即使我搭飛機都跟不上他們了，但是，一時的情場失意有甚麼大不了？關鍵是誰能笑到最後。這種想法多少有點「阿Q精神」，吃不到葡萄，說葡萄是酸的。
    為了將來有美麗的女秘書主動邀情，雄才決定暗發功。每堂課下課後，他除了上廁所和做課間操之外，都呆在課室裡溫習或者預習。

    每個星期天，汕頭電臺在晚上八點半至深夜十一點播一出潮劇。九月二十七日，汕頭電臺播出的潮劇是福建東山縣潮劇團演出的《節義鎖》，這是一出悲劇：李為賢與李為孝是一對孿生兄弟，李為賢自幼與相府千金崔小姐有婚約，但是，李為孝並不知此情。某日，李為賢病重，李為孝替代哥哥挑起貨擔沿街叫賣雜貨，經相府時見到了崔小姐。崔女為李為孝之英俊所動，婉言問對方身世。為孝因代兄弟挑貨擔，以兄長之名回答崔女。女方以為對方真是李為賢，不知兩人是「叔嫂」名份，竟與為孝花園和詩……花燭之夜，李為賢未入洞房已暴亡，崔氏自此守寡而李為孝發奮讀書。崔氏難忘昔日與「丈夫」花園和詩的往事，又見為孝樣貌與為賢相像，芳心潛移對「二叔」產生了愛意，經常主動到書房伴讀。可惜，李為孝並不知道她就是當日與自己花園和詩的那位自己心儀的女郎，以「叔嫂」之禮待之。後來，李為孝中了狀元，因感嫂嫂賢惠，當殿向皇帝請封其嫂，皇帝恐叔嫂偷情，賜下節義鎖，封崔氏節烈夫人，賜白綾讓崔氏「完節」(即賜死)。崔氏臨死，哭稱新科狀元為「李郎」對李為孝一訴衷情。李為孝這才知道自己鑄成大錯，揮劍自盡，祗剩下崔父手撫女兒女婿屍體泣不成聲……

    聽到崔氏書房伴讀時，雄才睡着了。《節義鎖》中的「嫂嫂」不斷向「叔叔」獻殷勤之時，雄才夢見一個貌似堂嫂馬如卻比馬如年輕的女人端茶進入自己的辦公室：「叔叔！」
   「叔叔？誰是你叔叔？」在夢裡，雄才誤會了，他以為對方說的是「叔侄」的「叔」而不是「叔嫂」的「叔」，也忘記了堂兄有個女兒柳娜祗比他小幾歲：「你年齡和我差不多，我哪裡來這樣的姪女？」
   「叔叔，你錯了，我是你嫂嫂！」那女人行步舉止似乎是一個如假包換的女秘書：「茶到！」
   難道是堂嫂？雄才百思不得其解，以為柳明亮娶了馬如的妹妹作「地下夫人」，可是，這位堂嫂怎麼突然當起自己的女秘書來了？
   「你既然是嫂嫂，就不能到這裡來！」雄才不好向「堂嫂」明言自己請女秘書的目的之一是物色戀愛的對象。
   「叔叔，你請女秘書時又沒有聲明不請親戚，我不配當你的女秘書嗎？」夢中的那個「馬如」彎下腰，將茶擺在「叔叔」的桌上，將自己的酥胸「走光」在「叔叔」面前，眼見「叔叔」貪婪地偷看着胸前，她做出了一系列欲擒故縱、貌似因失儀而失態的動作，用手拉上衣掩蓋自己的酥胸，似乎很害羞，準備抽身離開。
   「哎呀！」那「馬如」假裝不小心踢到了寫字桌的腳，竟然扑到了雄才懷裡：「李郎！」
   「嫂嫂！你怎麼神志不清了？」雄才說：「我姓柳啊！」
   「姓李就對了！」迷你版的「馬如」居然緊緊的摟住雄才：「我知你是李為孝！」
   「不，嫂嫂！我不是李為孝……」雄才說。
   「你不是李為孝，難道是李為賢？」「馬如」摟住雄才的雙手依然不肯鬆開。
    這時，一隊好像京劇「跑龍套」的人馬鬧入了雄才的辦公室，以命令的語氣說：「請節烈夫人完節！」
    「馬如」不肯就范，被一眾「古裝」人從雄才懷裡強拉開去。他們在雄才的辦公室樑上掛上白綾，在白綾上打了一個活結，將「馬如」的頭套進去，很快地，「馬如」氣絕身亡了！
    「你們是甚麼人，光天化日，怎麼可以如此強殺人命！我要告官！」雄才心裡想說「報警」，口裡卻說了「告官」。
    「我等是奉旨請節烈夫人完節！君命如山，哪容耽擱？」
    「胡說八道，肆意殺人卻稱是奉旨……」雄才口喊着「奉旨」醒來了。他發現「辦公室」中「馬如」失儀於「叔叔」的一幕原來是夢境而已，「請節烈夫人完節」祗不過是《節義鎖》的臺詞而已，真正堂嫂馬如此刻正由準備下樓煮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