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約黃昏後(122)
「可以治療痢疾？」雄才將信將疑地問。他曾經有過患痢疾的經歷，那種一天十次八次甚至十幾分鐘一次上廁所的滋味實在不好受，他多麼希望蜂蜜真是治療痢疾的靈丹妙藥可以滿足自己不時之需，有心想買蜂蜜，卻又擔心受騙。
「如果你可以忍得住痢疾之苦楚，你即管不信我的話！」那「和尚」沒有直接回答，因為他知道一味地誇自己的貨品如何地好祗能使對方懷疑自己賣花說花香，無助自己推銷。於是，他看準雄才對痢疾心存畏懼的心理，決定改變推銷的策略，來一次「兵行險着」，一味夠嚇。
雄才真的被「和尚」的話唬住了，從位於西褲的腰帶位的暗袋中取出了除夕夜父親給他的全部壓歲錢，那是一百元港幣：「多少錢一樽？」
那自稱「養蜂人」的「和尚」雖然不熟悉這張紅色的鈔票，但是他看得明上面印有「香港匯豐銀行」字樣和「一百」的面額，他明白這是一張一百元的港幣，伸長着手從雄才手中接過了那張一百元港幣：「一樽就一百元港幣！」
「這麼貴我不要！」雄才將那樽剛剛接過手的蜂蜜遞還那「和尚」，想取回自己的鈔票。
就在這時，兩個手扶拐杖、留着山羊鬍子的老人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上前阻止雄才退貨及索回鈔票，兩人同聲地說：「後生仔，不能悔買！這是規矩！」
『笑話，賭錢才有「認賭服輸」、「舉棋不悔」之說，我既不是賭錢，也不是下棋，買賣要雙方情願，不能巧取豪奪，既然他採用欺騙的手段，我就有權取消交易！』
「老兄，你看看他多天真！」鬍子稍黑一些的那個「山羊鬍」說。
『真是書呆子！』鬍子較白的那個「山羊鬍」說：『後生仔，讀書要懂得活學活用！不能學以致用、光會紙上談兵者讀再多的書也無用。我看你已經讀書讀壞了腦！買賣要雙方情願、不能巧取豪奪？對！話是這樣說的，可是，現實並不是如此！《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容許當官的貪污受賄嗎？不容許！可是，現時有多少當官的不貪污？現在，「階級鬥爭為綱」已經成為過去，再沒有人批「走資」了，改革開放就是走「資本主義道路」，既然是走「資本王義道路」，貪污就在所難免……』
「你們這樣崇尚貪污，一定收了那和尚的好處，不然，你們就不會這樣偏袒他！」雄才手指那「和尚」，氣憤地質問兩個「山羊鬍」：「你們竟然是甚麼人？」
「老兄，他問我們是甚麼人？」黑「山羊鬍」說。
『真是有眼無珠！他是這間屋的土地，我是對面「伯公廟」的土地！』白「山羊鬍」說：『俗話說，入廟參神，入屋拜土地，你住進來已經幾個星期了，還未孝敬過我們！』
『你是這間屋的「伯公」？你們既是伯公，就不應該……』雄才越聽越覺得離奇，他們既稱自己是「土地之神」想必已經盤踞在這裡幾十年甚至上一百年，他們從何學識利用「社會主義商品經濟」的「理論」來斂財？難道他們也懂得「因地制宜」、「與時俱進」？
「不應該？那麼，你入廟不參神又是應不應該？」白「山羊鬍」說：「老弟，你說說如何教訓這傻瓜？」
「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憨，我們吃西北風？」黑「山羊鬍」說：「老兄，你都說他是傻瓜了，既然是傻瓜，情有可原……」
「多謝！多謝！」雄才聽「自家」的「伯公」說「情有可原」，暗自鬆了一口氣，對黑「山羊鬍」感恩戴德，說了「千恩」、「百謝」。
「多謝？請問你如何謝法？」白「山羊鬍」邊說邊看雄才。
「哎，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黑「山羊鬍」一邊抹着鬍子一邊說：「你那麼闊，一出手就買了一百元港紙的蜂蜜，是不是應該孝敬我二百元港紙？」
「二百元？」雄才不服氣地說：「我花一百元買蜂蜜是以錢易物，我給你二百元，得到的是甚麼？」
「得到的是平安啊！」白鬍「土地」說：「你花了錢，就可以等到平安啊！懂嗎？」
雄才搖了搖頭：「不懂，就是真的花錢可以買到平安，我也沒有錢啊！」
「還不懂？」黑鬍「土地」說：「說俗一點就是保護費，懂嗎？」
『保護費？』雄才說：「我祗聽奶奶說過，達濠丐幫在晚清時期曾經向達濠人收取「保護費」。據說，誰家有甚麼紅白喜事都要通知他們……』
「我們比他們斯文得多！丐幫都是些粗魯的人。但是，再怎麼說，我們也是神！神怎麼可以和由乞丐組織的幫派相提并論？」白鬍「土地」拍了雄才的肩膀：「我們不會像他們一樣粗暴的！祗要你識趣！」
「識趣？如何識趣法？我看你們根本和丐幫沒有甚麼分別！你們雖然是神，但是卻幹着黑幫的勾當……」
「老弟，他這樣不識趣，你用得着和他客氣嗎？」白鬍「土地」說。
黑鬍「土地」覺得白鬍「土地」說得在理，於是，上前扯下雄才的上衣：「你沒有錢，就以這件上衣抵債吧！」
白鬍「土地」也不甘示弱，上前解下了雄才的西褲。
「救啊！救啊！伯公搶物件(東西)！你們這樣做，當心神人共憤！」雄才在他自己喊叫聲中醒來。他發現擺在被他用作讀書的「寫字檯」的梳妝臺上的煤油燈已經油盡燈滅，而梳妝臺上多了一樽淡黃色的液體，除下了樽蓋，一股透着花香的香氣從樽中慢慢飄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