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裙勾起的淚

　　 　 老公以為我發生了「家居意外」，被櫃門壓扁之類，馬上趕來救駕，卻見我緊着舊衣物在飲泣，好生奇怪。

　　 「這是小女兒以前最喜歡穿的紅裙，洗磨到見白。看到它，便想起孩子小時候紮起辮仔，穿上它胖嘟嘟，手臂像蓮藕的可愛模樣。這種日子一去不返，我捨不得啊！」我哽咽着說。

　　 小女兒見我淚流滿面，也前來抱着我安慰了幾下，然後一溜煙又跑掉了。九歲的她快高長大，真是「水浸眼眉」了。她長得很結實，任憑我鼓起全身氣力已無法抱起她。不知何時開始，她拒絕紮辮和穿裙，拒絕和媽咪當眾親嘴，斥之為「好核突」兼「BB」。平日，她只會穿牛仔褲，配一件紅色格仔T恤，背着斜揹袋行走江湖了。

　　 女兒步入少年時代，平日愛塞上耳機沉醉在流行歌之中，有許多小秘密，跟我的傾談愈來愈像朋友。昔日我緊抱着孩子又攬又錫，蓋上棉被一起唱歌說故事的場面，已成追憶。

　　 所有緣份的始終，生命的蛻變，並不是驟然來去，而是一點一滴的顯現和消逝。這條紅裙像小蝴蝶扔下的蠶衣。握着它，餘溫猶在，但小人兒已破繭而出。

　　 世上有一種愛，必然的終點是分離。這種愛叫「母愛」。作為母親，我怎能自私地拒絕孩子長大？反之，我應竭力幫她獨立。一朝她能夠離我而去，自力更生，才是母親的驕傲。

　　 不過，說則容易。現實中，還是萬般不捨。小紅裙扔了又拾回來。母親的心，真是矛盾啊。

　　潘麗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