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約黃昏後(191)

     夢中，華潤為文秀、文清兩姊弟擋了一劍，誰知兩人卻分別抓住她的一隻手，合力將她向着劍尖的鋒口方向拉，幫助蔡天雄將劍往她胸口刺得更深，她頓時感覺疼痛難忍。可是，肉體的傷痛何如她內心所受的創痛？她最心疼的兩個「寶貝」居然夥同其父謀害自己。在肉體和內心雙重痛楚的打擊下，她昏倒在地……
    痛醒過來，華潤發現：原來是自己的右乳正頂着一把剪刀。這是前日為她父親縫褲腳時遺留在她床上的。其母身在惠來護理她外婆，針黹之事便由她代勞。
    雖然被刺僅僅是一場夢幻，她並沒有因此而受傷。但是，在她正遭受被天雄拋棄和強妊娠反應熬煎的情況下，這個夢使她凋零的心再受風霜摧殘。猶如化學反應中的二氧化錳一樣，沒有二氧化錳的催化作用，化學反應依然可以進行，但是，反應速度就會較為緩慢，反應的烈度也不夠強。這個兒女助其父劍刺其母的夢成了促成華潤墮胎的催化劑。十月下旬初，她瞞過親人，獨自前往汕頭一醫院做了「人工流產」手術。
    十一月八日下午，林映平舅甥兩人與徐忠文依約前往青雲岩彌勒石佛石洞外的弈棋臺，由柳雄才對徐忠文進行第二回合的對弈。
    徐忠文對上一回合的「天敗」心有餘悸。在上青雲岩的出路上，他多次仰望天穹。幸好萬里無雲，蔚藍色的天空使人心境豁然開朗。
    「今日，再不會下雨了吧？」雖然口裡這麼說，但是，他內心卻慌得很，由於緊張，他居然忘記了上次自己已經執紅先行，搶先抓紅子。
    雄才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上下轉動做了「對換」的手勢示意對方，輪到自己執紅先行了。：「那倒未必！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上次我們下棋當日，不也是突然間晴天霹靂？」
    雄才明明記得上次對弈當日是多雲天氣。可是，經過上次的對弈，他知道了徐忠文的「死穴」在哪裡。他怕水、怕下雨，所以，徐忠文下棋是「見水死」、「見雨死」。所以，他故意將上次對弈當日的「多雲」說成是「晴天」再強調「晴天霹靂」。他經常在描寫周恩來領導潮州人建立祗在潮州存在「七日」的地方「紅色」政權的故事的潮劇《七日紅》中聽到「攻心為上，攻城次之」的「兵法」，為了「不戰而屈人之兵」，他看準徐忠文的「死穴」，有的放矢地對他展開心理戰。
    雄才的「晴天霹靂」話音剛落，徐忠文果然聽到「晴天霹靂」，被「雷聲」嚇了一跳。果真是「晴天霹靂」嗎？當然不是！那徐忠文聽到的是甚麼聲音呢？
    原來，在觀音廟前擺攤檔出售紙錢的小販突然加大錄音機的音量，他正在如癡如醉聽潮劇《桃園奇冤》。
    皇姑與駙馬何其昌的女兒何如玉居住在家鄉的「桃園」。某日，宰相方如龍之子、河江將軍方至良之弟方務良闖入了何家「桃園」欲採桃花，「院公」是侍女楊秀蘭之父，他上前阻止，不料被方務良命家人打傷，當場斃命，方務良被何家的家犬咬傷，帶傷逃走。何如玉為楊秀蘭寫狀，讓楊女去河江府告狀。河江知府陳瑞騰因懼怕權勢，不敢秉公斷案。何如玉是個敢作敢為的女子，她為了給管家伸冤、為婢女出頭，竟然帶同楊秀蘭到河江將軍府告方至良。方至良初不知何如玉的來頭，袒護其弟且態度驕橫。後來，他知道何如玉為駙馬千金，想盡方法要「私了」，不斷地向何如玉賠禮，但隻字不提「殺人償命」。何如玉與其據理力爭，方至良責問「犬傷人命犬主又當如何」。何如玉不虞有詐，回答「願償命」，並寫下「賭頭狀」。賭狀寫好，方家下人即報「二公子毒發身亡」，方至良欲依賭狀殺何如玉「償命」。陳瑞騰得知為婢女出頭者原是自己未婚妻何如玉，這才挺身相救。在陳瑞騰和楊秀蘭的幫助上，何如玉在家將保護下回京。方至良辱打陳瑞騰，兩人各執一詞，告上金鑾。後來，楊秀蘭暗中跟蹤，活捉假死的方務良，解救何如玉……
    聽《桃園奇冤》的小販加大錄音機音量時，戲正進入「戲肉」。方務良躺在棺中假死露了「餡」；楊秀蘭乘亂在法場劫走了何如玉；方至良「辱打命官」；陳瑞騰痛罵奸賊，將方至良告上金鑾。
    鑼鼓喧天，使徐忠文誤以為「晴天霹靂」。未開戰，便受驚，徐忠文分寸己亂。
    「難道你不為前程設想！」方至良咆哮，企圖威嚇陳瑞騰。
    「你看錯人了，如今你奸謀已露，謀窮匕見，欲蓋彌彰，詭惑伎倆終難逞，弄巧成拙，徒費心腸！」陳瑞騰痛罵「奸賊」。
    雄才是一個超級潮劇迷，聽着《桃園奇冤》竟然將自己當作已經「硬」起來的「河江知府」，將徐忠文當作「河江將軍」了。一邊聽潮劇，一邊從容上馬：「馬二進三」。
    驚魂暫定，徐忠文居然被《桃園奇冤》的劇情離奇的發展所吸引：先是駙馬千金為了給管家伸冤，惹來了殺身之禍。然後是方至良「辱打命官」。緊接着是奸相方如龍向皇帝推薦自己門生、刑部尚書梅冠審案。再接着將軍告知府，駙馬告宰相、刑部，一眾異口同聲地唱「上金鑾」。最後是皇姑宣讀聖旨平息爭端：奸相「降職」、「罰俸三年」，其長子「河江將軍」被發配充軍，其次子方務良伏法……
    楊秀蘭由一開始的無處伸冤的弱者變成「劇終」前的勇救何如玉的英雄。而何如玉卻由一開始時的敢作敢為的女英雄變成最後要倚仗眾人合力相救才能脫險的「弱者」。劇情如此峰迴路轉，怎麼不引人入勝？
    被《桃園奇冤》吸引的徐忠文漸漸地走出了上次「天敗」的陰影，走了「炮二平五」。
    「大膽河江府，竟敢如此無禮！」
    「方至良啊，奸賊！」雄才早已聽熟了《桃園奇冤》的唱詞，他一邊走「車一進一」，一邊扮成何如玉唱「包庇惡弟罪難赦，知法犯法，難逃罪愆，我定欲與你面君去，金鑾殿上辯一場！」
    「住口！」雖然徐忠文不熟悉方至良的唱詞，但是，他知道方至良非說「住口」不可，大喊「住口」下了子：馬二進三。
    「住口！大膽賤婢，死到臨頭，還敢如此放肆！來，傳令下去，即時行刑！」
    「領命！來，行刑！」
    「慢！」走了「車一平四」，雄才扮成陳瑞騰阻止「行刑」：「斬不得！」
    「為何斬不得？」徐忠文受「感染」也不由自主扮起了方至良，他走了一步：車一平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