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約黃昏後(300)

     林映平入夢前看着《灕江文學》想一些與那偵探小說中的無頭女屍相關問題:那死者是誰,這樣的死法,會不會是因為風流而死?她有沒有那個聲稱「不落風塵」的酒店女服務員「趙雅芝」這樣漂亮?和一個將陰毛剃成「楊失嬌楊君失柳」的「趙雅芝」上牀,即使招來殺身之禍,我也心甘情願,做鬼也風流啊,潮劇《三闖宮》中的正德皇帝不讓薜梅回到民間,說「就是陰魂也不讓她離宮院」,差不多就是這個道理……
    入夢後,朦朧中,林映平去到了一個兼有「甲天下」的桂林山水之明秀和以有「海國風光第一山」達濠青雲岩的清幽的一個風光旖旎地方，高處,白霧倚黛山,像一個年輕的美麗端莊佳人穿上一件輕紗,身上的玲瓏苗線若隱若現,撩人神思;低處,一灣清水,如絲似綢,它就像一件錦緞披在一個睡美人的身上,讓每個身臨其境的人遊子都願意伴她入夢。突然間,一陣沁人心脾的茉莉花香飄來,讓人精神大振;一群鳥於薄霧底下密林中飛出,鶯啼燕囀,令人暢舒胸襟。
    林映平覺得奇怪:我明明身在桂林,桂林山水雖好,也不可能會有這樣的一個兼有桂林山水和青雲岩的明秀的地方啊,可是,這眼前的景色似幻猶真啊,到底我現在身處何地?曾聽收音機介紹過陶淵明的《桃花源記》,好像說陶淵明筆下所寫的是一個遠離塵世喧囂的神秘地方,難道陶淵明所寫的世外桃源就是眼前這個地方?
    身處其中,如果林映平是善於從生活中捕捉靈感的激情澎湃的詩人,不管他是甚麼流派,也甭管是徐志摩還是余光中,眼前的這麼一處讓心曠神怡的風光,一定可以給他創作的靈感,說不定便就此創作出一篇曠世詩篇來;身處其中,如果林映平是瞎子阿炳華彥鈞,說不定他會繼《二泉映月》、《聽松》等名曲之後創作出《西子浣紗》或者《聽湖》新曲來;身處其中,如果林映平有張擇端的匠心,說不定他可以繪出另一幅《清明上河圖》或《蒙娜麗莎》來。
    可是,林映平不是甚麼藝術家,既不是詩人,也不是作家;既不是作曲家,也不是畫家。他甚至連「牧童謠指杏花邨」的「牧童」都不如,因為鄉村的牧童多懂得吹簫或吹笛子,而林映平僅僅偶借改革春風而發跡的土匪和因昔日缺錢而心理變態的狂魔,他的變態心理使他時刻心存報復社會的各種想法,他的婬棍生涯便是他對社會的報復。
    潮劇和電視連續劇都有西施的題材,聽過潮劇《西施》、夢境中身的林映平在「青山毓秀;綠水呈祥」的秀麗風光中,想到的祗有一個字,淫！他想:西施浣紗遇范蠡,該不是在這地方吧?西施是甚麼模樣?像不像「趙雅芝」呢?假如西施真的像趙雅芝而我真的可以和她上牀,吳王夫差豈不是姦夫?
    就在他將吳王夫差當作姦夫時,「西施」突然現身於他眼前。
    突然間,一個仙女從黛山薄霧之中飄來,來到了林映平身邊卻不讓他看見她的面,他心緊想看清那仙女的樣貌,可是,她老跟他玩捉迷藏遊戲。他性急了,上前熊抱住她,將她的面擰轉過來面對他。一看,那仙女竟然像他的夢裡西施「趙雅芝」。
    「你是仙女還是灕江春酒店的服務員?」林映平又驚又喜又疑:喜的是可以再見一見他的夢裡西施;驚的是那酒店的女服務員怎麼能飛?疑的是她明明說過她不落風塵的,怎麼現在被我抱住了竟然不作任何反抗?
    「都不是,我是她姐姐！」那仙女面無表情地說。
    「甚麼?你是趙雅芝的姐姐?」林映平心想:難道她是「趙雅芝」的孿生姐妹,如果能夠讓她倆來都來「侍寢」,那豈不是美事?
    「她不叫趙雅芝,她叫朱雅照,我是她姐姐朱雅麗。」來人還是面無表情。
    「朱雅照?怎麼不叫藝照?」林映平心想:我曾在廣州的書攤賣到一本名叫《人體藝術攝影》的書,裡面全是婬穢的「雅照」,「朱雅照」的名字雖然含有雅字,可是,我一聽便覺婬味十足……這朱雅照該不是一個煙花女人或者婬婦吧?
    「為甚麼?朱雅照的名字不好嗎?」
    「當然不好啦,一聽就讓人想起那些名為人體藝術攝影的淫穢相片……」
    「胡說！那些人體藝術攝影的相片怎麼可以說成婬穢?」朱雅麗搖頭嘲笑林映平:「草包,真正的草包,像你這樣的人怎懂得甚麼是藝術?」
    「就算我說錯了,關你屁事?」
    「怎麼不關我事?你看看,這是甚麼?」朱雅麗驟然發力掙脫林映平的手,脫光了衣服。
    「你是……」林映平一看傻了眼,朱雅麗的陰毛正是剃成「我失嬌楊君失柳」字樣:難道《灕江文學》上的那部偵探小說中所寫的故事都已經發生於現實生活了?若真的如此,眼前的朱雅麗是不是故事中的被姦殺的受害人?她是人是鬼?
    「我剃我嬌楊君失柳,是為了藝術,是一種犧牲,可是,世人不理解我,不理解何為藝術,一見到女人光着身體的照片,便將她的藝術照說為是婬照,將她說成是淫婦了……我從事這種藝術工作多年,我的家人朋友都不與我來往……」
    「就因為你拍淫……藝術照?」林映平心想:這朱雅麗的親人也太食古不化了吧?現在是甚麼年代?在金錢萬能的世界,女人買婬也半是甚麼大不了的事?何況她拍一些「婬照」,又有甚麼大不了?又不是買淫?
    「我是個模特兒,由我加入模特兒行列時起,我就時刻準備着為藝術而犧牲了！」朱雅麗潸然落淚,嚎啕大哭起來:「三年前的秋天,我約了攝影師來到這一間房,為我拍攝了一大緝我失嬌楊君失柳的藝體照,然後,和他做亞當和夏娃偷食禁果的事,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