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年前寫的小說

2008/05/03 11:19:44 網誌分類: 寫作

03 May

（自己重看覺得挺好笑的；純真、無聊，不失為一個好的寫作回憶）

＜＜　蛋　＞＞

（　一　）

「我喜歡復活節，因為可以吃巧克力蛋蛋！」

「小悅啊！為甚麼要待復活節才吃巧克力蛋蛋？妳叫妳父母到超市買就行了。」

「不呢。我家裏很窮，買零食的幾塊錢也沒有。不像你家富有啊！」

從節日聯想到食物，下一步是從食物聯想更闊更廣的東西。這是幼兒園那老師說的。當然，以我當時的年紀，甚麼也記不很清楚；書寫嗎？字也不懂得幾個。這是媽媽一片苦心為我整個幼園時期寫的劄記。

究竟更闊更廣的東西是甚麼呢？我卻還有一點點印象：「這個世界啊，究竟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呢？」

「沒雞蛋怎會有雞？」

「沒人蛋也能有人啦！沒雞卻不能有雞蛋。」

「啊！媽媽說，在好久已前，有位女神掐著泥娃娃，掐好的娃娃好快就變成人了！」

「不錯。那女神就是女禍。不過神話終歸神話，沒有科學家証明過神仙是存在的呢。」

「老師，人不是造物主造出來的嗎？」

「你是以基督教的角度看啦。對於人的存在，我們中國和西方的國家也流傳著千百種說法。要是肯定地說，人類也是母親帶來世上的。」

要再想下去的話，現在的我，又想好無聊地問：為甚麼人類不是父親帶來世上的呢？科學家會向我解釋男女生理結構之異同，再給我看幾張很複雜很複雜圖片吧！真叫人煩悶。不過，以現今的科學，男人要懷胎十月也不無可能。總之，要有人的誕生，還是要有陰有陽元素的混合吧！

（　二　）

聽說，在內地的桌上不要輕易說一個蛋字；這個蛋字，在某程度上和男性的生殖器一個部件是同等的。然而，中港文化交流日盛，故已有之的禁忌又越是消淡。

「說起蛋，妳第一時間想到甚麼？」

「烚得熟熟那生日象徵，實在太美味了！而且，它還營養豐富、健體美顏。蛋白質對個人生長何其重要！還有，我現在這把秀髮呢，也需要蛋白質的滋養。」

「你呢？」

「達文西先生。」

沉默寡言的高大男生終於開口說話。開課以後這兩個月，聽過他說的話，實在沒有數句呢。他不喜歡與人交流，卻很喜歡與書本眉目傳情。除了老師和需要合作的同學外，他真是目中無人的。就是要與他合作的同學，也是習作小組湊不夠人數才肯孤注一擲地走進他的「圈子」裏－他像一座嚴密裝甲的堡壘，要走進去非多一下番功夫也不可。

「木先生！」

「對不起，我不姓木。我姓竹。」

「也不相伯仲。你這個書呆子啊，長得這麼高，真是一顆好『木』的竹！」

「廢話少說。是找我談報告嗎？」

「你覺得我們還有話題可以跟你聊嗎？書呆子。」

「我叫竹瑞。各位要留意老師簽到的嘛！亂給我起名字幹嗎？整天胡著混著。」

「你這碗『粥水』，看上去很不夠『米』呢！手錶是旺角最便宜的一種，書包還又舊又破。」

「你們這樣說遲早會後悔的。我不希罕跟你們打交道。功課要務，有話直說！時間是不等人的。」

那幫充滿三合會色彩的男生掏出國文老師剛派的題目紙，他們團在一起不夠半分鐘，又散了。

（　三　）

「伊曇悅！」

真糟糕！這回小測，我很沒把握拿得高分；我甚至可以說，這回小測，我很沒把握取得合格．．．．．．

「伊曇悅！快領試卷。」

是想得、怕得、站得太久了吧。老師凝視著目光空洞、站得呆呆的我，好不耐煩。我從位子衝出去了。那幫充滿三合會色彩的男生，以及那幫充滿八掛喉舌的女生，同聲笑得大大的。

「零蛋？怎有這樣的可能？」

內心的振驚，幸好沒有在言語上表露出來。要是給「三合會」和「八掛喉舌」知悉此等醜事的話，我伊曇悅還能在班上做人嗎？涼涼的空調，冷得直入心脾與五臟六腑。我的手顫動著，腦迴轉著，腿也不自覺好麻木。我奮力重步回到座位，淚在心裏留。

歷史這一科，我重來沒有把握。可這些年來，以我萬分努力和幾分僥倖，總算要過的關也熬得過。這一個零分，卻把時常心存僥倖的自己打進無底深潭，好窒息、好不暢快。

「竹瑞！」

我沒有留意他，雖然經常是多麼的受這神秘男生的吸引。我給我的小測卷分數帶進渺渺茫茫的九宵雲外了。

「各位同學，竹瑞得了個滿分呢！全級只有他一人得了滿分。其次的也只是答對了八成而矣。」

「滿分？是否選擇題也能碰碰運氣、撞撞手神，碰撞得這麼巧妙？」

我又再偷偷望了他一眼。這一眼，我看到自信滿載的他，也看到妒火失落並存的叫人討厭的自己。雖然，我一直也覺得選擇題只是懂得考試而不樂於學習的人的「謀生玩意兒」。

（　四　）

美術課堂，是我唯一能以勇武姿態神情自若地「幹一番大作為」的時候。

「各位，我們除了要懂畫畫以外，繪畫史也需要略知一點。」

史？我真是要死了．．．．．．

「老師，你對蒙娜麗莎有甚麼見解？」

竹瑞第一次主動開口說話。

「這個？問得太好了！你們知道嗎？ｘｘ出版社很快會在學校設書攤，到時同學也可以以八折購買市場暢銷的《達文西密碼》。」

「老師，藝術不是能以價錢來形容的！還有，書的建解是書的建解，你的建解是你的建解。」

「事實上，我覺得蒙娜麗莎皮膚粗糙以及發黃，眼神像很久沒睡的樣子。這是我最真切的感受。」

「我卻想起他畫蛋的故事來。老師，你覺得在畫人像之前，我們有需要畫畫蛋嗎？」

竹瑞說得挺有道理。畫好雞蛋兒，才能畫好臉蛋兒。鵝蛋型的臉盤，我覺得是最美的。

「粥水同學，別生事吧！學校已提供了每一個課堂的指引，你以為憑你一句話也以左右老師安排的教節嗎？」

「唏，同學們！稍安無燥、稍安無燥！學校的指引，也是依著教統局的指引來辦事的。竹同學所言極有意義，但基於時間關係，我們還是看看幻燈片、記記人名畫名、畫畫植物和人像吧。

「我們有模特兒嗎？老師！」

「每一課也找個自願的同學出來。自願者的分數，就算各位的平均數了。」

模特兒？定是愛出風頭的幾個「八掛喉舌」搶先去當吧！

「老師，可以先登記嗎？當模特兒需要很多準備。」

竹瑞？不是吧．．．．．．

（　五　）

「悅！妳又忘了帶畫板上學了！」

為甚麼我老是失著魂落著魄的活在這個世上？我深知世上不是為著讓我們活，而是為著讓我們感受，包括了無生意的課堂、功課，以及小測。我愛理不理卻還很努力打理，終得到藝術上的認同。這僅有的世人對我的認同．．．．．．不！這僅有的同學師長家人對我的認同，叫我努力地「活著」。雖然我感受到的只是幹著而不是活著。

這是大雨滂沱的一天啊！我想著一句西洋妙語－下著貓貓狗狗。這天沒意境了吧！不如想想宋人蘇軾「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語句。

「轟──轟──」

即打葉又打雷了。幸好，我已安然抵步。

這天的第一課是美術。回到去的時候，我才想起這是人體素描的一課，而今天所畫就是竹瑞同學。

為著這個炎夏裏的紅色暴雨警告，許多住得偏遠的同學們也要遲到。住得近便的，也侍著這一點點天時、地利、人和的便利，遲了一點回到美術室。不知道住在那兒的高中插班生竹瑞同學，卻已按老師吩咐，作好陣勢：盤坐大桌之上，左手捧著一盤雞蛋，右手蘭花狀「粘」著一個雞蛋。

「自取其辱，自取其辱！」

「三合會幫」這樣說。至於「八掛喉舌」，說的竟然大膽得很。我不想記下了，總之是和普通話的蛋有關的吧。

「各位，用心畫啊！老師拿些簿來改，很快回來。」

這種施施然把學生置諸不理的事宜，在老師身兼數職的現實社會裏，實是司空見慣。他甫把門關上，同學們又躍躍然騷動起來了：

「阿良，你說呢，這個世上啊！先有雞還是有蛋？」

「我美麗可人的女朋友，這個問題太淺易了。可以說，先有竹芛才有竹，又可以說先有竹才有竹笋，因為是只可以說而沒有科學根據嘛！」

很冤氣。這班伙子就是這種性子的了。

先畫一個圓，再畫一個臉蛋．．．．．．眉清目秀，卻不是最俊朗的一種。外表沉實，眸裏的思想更是深沉，卻有幾分委屈與無奈。真想不到，平日已經夠委屈、無奈的，為甚麼還要特意找多個機會去委屈、無奈呢？長長的手指，我感到一絲一絲微弱卻頑強的不自覺、下意識的顫動。他的內心，還有一種不能言喻的撼動吧。

褲子熨得骨骨的。他整副模樣，也是骨骨的。這種是木型的外在人格吧！好有文弱書生的風骨。我相信這不僅是表面上的，因為他內裏也比建安七子那曹植更有風骨。這是我的見解。

（　六　）

「伊曇悅！」

「是！老師。」

「又可以貼堂了，高興嗎？」

「不能貼才不高興！多謝老師。」

我卻異常地對作品有些不捨：始終，這是我高中第一幅的人像作品；始終，這是我高中最高分數的功課；始終，這是我藝術生涯的一個大大的轉捩點－始終，內心是給他撼動了。這撼動不是稍瞬即逝的，而源於一種源遠流長的慕拜，或者．．．．．．深愛！

「擔擔麵！」

「我叫伊曇悅啊！和你們同班兩年，至今第三年了，還不清楚我的名字嗎？」

「月亮女神，妳令我們好失望。」

「甚麼失望啊？你們好煩！」

「我們的心才煩得螞蟻打轉一樣呢！知否，當妳情深款款地凝視著桌子上那碗粥水的時候，那碗粥水也含情脈脈的作了回敬？妳怎對得住我們！」

「煩人，別再鬧得事情亂亂般啊！我和你們只是同學，和竹瑞也只是同學！要不是他當上模特兒，我才不會這樣注意他啊！你們妒忌我的美術得分，這個我管不了。」

「妳知道我們剛剛做了甚麼好事嗎？」

「我才不管。」

「不過竹瑞也管了。他說，伊同學好有氣質，希望下一個素描課可以畫妳。妳到時不要看著他，可以嗎？」

心裏忽然給一度寒氣割破一樣，覺得好委屈、無奈。公投的威力非老師能擋，但這個結果對我極為不利，因為除了會損失貼堂機會外，我的分數定會給同學們拉低。真是好想哭。

在回家的路上，我在火車站哭了出來。行人如鯽，沒有一個關顧，只有漠視。

「伊曇悅！」

這把嗓音雖然有點陌生，我卻知悉由那一位男生發出。那一位高高的、經常拿著書本，愁眉深鎖，卻是史學能手、國文能手，只有美術可能輸給我的竹瑞同學。

我回眸．．．．．．

（　七　）

「你．．．．．．你看到我哭？」我連忘抺走淚珠、掏出鏡子，看看這個淚人的眼睛是否紅腫得很難看。

「伊曇悅，妳是為著當模特兒不高興？」

「你還是回答我，我現在哭得很難看嗎？」

「不哩。很有氣質，像看著文藝片。」

「原來除了看書，你也看文藝片．．．．．．」眼淚還是不由自主再泉湧般汨汨流出來。

「不喜歡當模特兒，大可以跟老師說。真是抱歉了！」

「你回答我！為甚麼那麼主動要當第一個模特兒！是否因為你不懂畫畫啊？你想叨同學們的高分．．．．．．」

我不是愛哭的。但在這所叫人好不滿意的校舍內，經歷過許許多多包括績上的不快與同學們的信用，一次過在這不該哭的地方一下子哭個沒天沒地似的。

「我希望先感受，再表達。」

他掏出了一本畫本子。

「妳看，我也畫得很不錯呢！這是第一次在車站看見的妳，漫畫版。這個，是第二次看見妳時，我把妳五官看在眼內，卻不能感受人物心靈表達的是甚麼。這一次，我切實感受到．．．．．．」

我搶過畫本子。

「你好可惡！哭的樣子也好畫的麼？」

「不是人人也能這樣有氣質的哭。我們也喜歡美術，應當做個朋友。我不用再自我介紹吧！」

「竹瑞，原來你是可以這麼煩人的。我警告你啊，以後不可以再以己度人。你喜歡的不代表人家就喜歡。你說愛先感受再表達，我卻不愛白白給人感受！快跟老師說，你享受『感受』時刻，所以想『感受』多一次！伊曇悅，是不會答允當模特兒的。」

自此，我們間或有說有笑。我發現他的畫作，比起我的，原來也美得多。我是有一點點妒忌，他卻樂意教授「秘方」，而不止是在美術方面。歷史這一科，不知何時，我的成績竟然突飛猛進了。然而，在我生日當天．．．．．．

「小悅，給妳買隻烚蛋來慶祝吧！」

「這兒是有烚蛋買的嗎？」

「茶葉蛋，登登登登──」又是從破舊的書包裏掏出東西了，可是我更惦念他的畫本子。

他細心地為茶葉蛋去殼，說怕我嬌嫩得不堪一撃的手會給割破，再潔淨地以衛生紙包得妥妥端給我。

「其實，有句話想和妳說。」

對於一個十來歲的單純女孩，她總判定說話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我愛妳」。當然，這是想得太簡單、太幼稚的。那時，我呆了一呆，再點了點頭。

「其實．．．．．．我已經準備好到澳洲的機票，會到那兒學畫、學攝影。總之，我這幾年來兼職得來的積蓄，也會好小心地用，像投資一樣為求最理想的回報。」

「那何時回來？」我連忙追問，焦得如焚。

「不知道。那兒地方實在太好，太多藝術意境，太有生活雅緻。只要能去的話，回就不知時日。妳不用等我，妳努力下去，實現自己的夢想吧！我要實現自己的夢想。」

像個騙子。這樣的說話，要是出自其他人的口，我決不會相信。但對於他這樣如此熱愛藝術、有藝術執著的人，這倒不像要「打發」我離開他世界的話語啊！我卻想不到下一步該說甚麼，只是有無數螻蟻在灼熱的心內翻轉翻轉，卻沒有權力挽留或左右甚麼。身為一個朋友，我能做的太少，知道的卻太多。我卻擠出一點點話兒來：

「恭喜你。那我們會保持聯絡嗎？」

「留個地址給我，我會為妳寫信。」

（　八　）

他的確是有從澳洲寄信給我；他的確是做了許多繪畫習作、拍了許多攝影功課。他寄給我的明信片、照片兒都很特別、很精美，每一封信內也飽含他對澳洲的嚮往與期望。故事發展到這兒，好像幸福甜美得叫人羡妒，但初戀是怎樣的，大家也明白吧！過份純真，不能久活於現世。

某天，我收到一個郵包。我驚訝那畫滿了車站中的我的樣子的畫本子會完完整整寄到我手上來。畫本子裏面放有一張自己設計的信紙：

「這封信提早了寄，希望能在情人節前送到妳手上吧。我愛妳，妳或許也知道的。我切切實實覺得妳很值得愛，而妳周遭的人也是。當然，大家也希望在這個節日能放一句說話進妳腦海，我為著第一時間說，把信寫得這麼早了。可這會是我給妳的最後一封，因為妳要上大學，不能再給我影響的了。安心上大學，再步入人生這美好的光境。我應該不會再回港的了。只寫信給妳，不給妳地址，也因為我太愛妳，卻不想給妳負擔。祝妳情人節快樂！或許這一刻也說得遲了，誰知妳身後會否也有個深愛著妳的影子呢？」

這種說法也像騙子，我卻因而痛哭過後愛理不理，狠狠的把信鎖在一個書櫃深處的首飾盒內。說真的，首飾對我來說是太奢侈的了，這份淡淡卻濃濃的愛，也很是奢侈。

（　八　）

「阿花！」

「你這棵參天巨木，說甚麼阿花啊？妳不是跟伊曇悅她結了婚的嗎？」

「哈哈，愛妻。不用動怒。妳不覺得叫『阿花』比叫『曇悅』可愛的嗎？甚麼曇悅、淡雲，太古雅了。我們生活於現代，該好好享受現代生活的情趣。」

「你這個『木耳』！」

「不，為夫名叫木懿。」

「那你剛才說過甚麼？」

「好好，我的『月亮女神』！這兒有一份藝術雙年展比賽的報名表啊，妳這麼喜歡藝術就試試吧。」

木懿是我在報社工作時認識的「前輩」。他和竹瑞是同年生的，即是比我長四年。竹瑞試過休學，一休便三年了，期間他很積極掙錢到澳洲，也偶會對以前的學業溫故知新。我在大學的第二年因功課量和其他學業上的壓迫感漸漸透不過氣，也試過休學一年多。那一年，我學會一點印刷的工序，繼續唸我的傳播學系，取後學位後第一天上班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眼前這個木懿。原來他好喜歡看書、寫作。四年間我們了解甚深、來往日深，最後簽了一張証書，便生活在一起。

「巧兒！妳又忘了帶畫板上學了！」

「因為媽媽妳昨晚忘了放在我背包跟旁呢。」

又是！我這個人啊，活到怎麼多歲，做事總是胡胡塗塗混著又一天。幸好我在報社得到編輯木懿的幫助，才能把這個飯碗兒固得這麼穩。

「木耳，我決定了要畫一幅《蛋》！」

（　九　）

《蛋》的意念，從每個生辰老是想著。巧兒出生的時候、她入幼稚園唸書的第一天，以及她嚷著要吃朱古力蛋蛋的復活節時，我想著的都是蛋。

「妳說那個竹瑞，除了給那些茶葉蛋去殼之外，沒親我嬌妻的臉蛋兒嗎？」

「你幹嗎說這種話啊！我們可沒有這樣隨便呢。是啊，有求於你。」

木懿在報社很能幹，在家中也很能配合我的所思所想。說到要他配合我，實在叫他委屈，但他卻很喜歡給我差遣，我在報社卻經常要受他差遣呢！原來世界是挺公平的。

準備好的佈景是這樣的：我們比較開揚的廚房，要以廣角拍到和飯廳一角連在一起，變成一個恰到好處的和諧畫面。爐頭放好平底煎鍋兒，四歲的巧兒也當好模特兒，擺出繪畫小雞的甫士了。就在木懿把雞蛋打進煎鍋兒的一瞬，油鍋剛剛冒煙，蛋的邊緣稍微綑上白邊以後，照相機拍出了史上最完美溫馨感人的畫面兒。我一揮畫筆，那些水彩啊、廣告彩啊，以及油粉彩，在白紙皎如銀月的肌膚上施了最色彩繽紛的脂粉。

心存僥倖不太要得，這次我卻「有本錢去僥倖」！藝術雙年展採納了我這幅作品，聖誕期間便可以和家中的「兩塊木頭」一起觀賞伊曇悅精心傑作！

「媽媽，妳說這個世界是先有蛋還是先有雞？」

「如果換個角度，妳可以想像，雞是由恐龍演變出來的。有科學家認為雀鳥由會飛的恐龍演變出來，媽媽便認為恐龍演變成雀鳥後，某些雀鳥又演變成雞了。雖然雞也是一種雀鳥。」

「不太明白啊！」

「妳媽媽說，先有恐龍才有雞，即是說先有雞才有蛋吧。」

「唏，木耳。我沒有這樣說。怎知在演變過程中有否是由蛋變異出來的呢？」

「巧兒才四歲，就這樣說吧。」

「爸爸，那我和老師說先有恐龍才有雞，所以先有雞才有蛋，老師會給我滿分嗎？」

我們笑了，笑得燦燦爛爛的。我們到了《蛋》那幅畫作的位置時，有個男人也笑得燦燦爛爛．．．．．．

（　十　）

「伊同學！別來無恙？很幸福呢，你們三口子啊！真叫人羡慕。」

很衷心的話語，由內心深得叫人傾下的深處笑著散發出來。男人背後，有個驛動的小影子。男人轉身，小影子變成一個兩歲多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