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應屆中五會考成積不好的畢業生」

今屆中五會考又放榜了，距炎第一次中五放榜不覺已有十年。炎雖自西營盤名校英皇書院出身，可因只顧讀課外書發專欄大作家白日夢關係（成作家是炎小學時的志願），成天只顧寫「大」作投稿，卻無心向學荒廢學業，故會考得出來的成積是「四科」合格，還要是僅僅合格，共得「四分」而已。別說升讀中六，連重讀中五也不能。放榜後那三天，炎跟分數差不多的難兄難弟大佬光走難似的到處找「難民收容所」──「學校」收容。

大佬光因目標早定要投身電腦行業關係，故在找學校第三天死線時，終於獲得九龍女青年會持續進修部取錄，讀電腦文憑課程。炎雖同往該處面試，可卻因面試技巧不好和信心不足，落第了，由此便要在無盡的孤獨和耗喪之下孤軍作戰，四處尋校。可此時求生意志卻驀地生起，放榜第四天終於面試成功，被尖沙咀的青年會取錄讀從未接觸，亦興趣不大的商科。之後重遇一位品學兼優亦漂亮的小學同學，聊過多晚天後相戀，拍人生第一次拖。在她的規勸下炎由女青年會商科班，改到聖保羅男校夜校部重讀中五。

可惜剛開學，炎便與那女孩散了，於是讀書動力大減。加上手頭嚴重缺錢，在沒學歷沒經驗的情況下，只好在日間往夜校附近的麥當勞快餐店做兼職。本來這樣雖日子過得混混混沆沆，卻也無甚問題。

唯這時卻不幸地被一位平常罵炎罵得非常兇惡的女上司勾引，本冰冷死寂的心受不住其熱情所舞，再度灼熱活躍起來，戀上之。可是這時人家卻對炎沒興趣了，不再理會，但炎卻放不下，做爛痴人糾纏了人家很久，自然，對中五會考毫無興趣。反寫文之心大熾，希望藉寫大作投大稿一舉成名，成為專欄作家光宗耀祖名利雙收兼吸引到女方，和有藉口不考會考。結果卻遭到人生中最大最痛的一次投稿挫敗。到醒覺悔悟重新投入準備會考時，卻心散太久，再也力不從心了。第二次會考放榜，成積比第一次更差，九科全軍盡墨，一分也沒有。

之後炎決定不再讀書，改投身社會做事。然當時的炎，真名符其實的「清白之身」──即什麼也沒有，學歷和工作經驗故缺，連真正可資生活的一技之長如急救牌照，平安咭這些也沒有，正是文既不行，武亦不能，故可找到什麼工作呢？加上並無人生目標，連寫作成作家這也志願在投稿失敗後憧憬幻滅，提起專欄作家這名稱便會心痛自責，又無學校庇護棲身，故炎的人生遂陷入了一片黑暗中，看不到前路，每天都像行屍酒肉般活著，連家人也看不起自己。

尤幸炎到底是個偏執的人，偏執地相信自己，相信可以憑努力把現狀改變，把未來生活變好。縱然被看不起，受奚落，白眼（多數從家人和喜歡的女孩身上「獲得」），可炎卻仍然執拗地不放棄自己，沒人和自己打氣，炎便「自己替自己打氣」（日子久了至今還成了習慣，「努力」，「俾心機」、「加油」等這些成了炎的口頭禪，一天起碼會跟自己說數遍。喝醉時說得更多），並不斷地嘗試，既找工作，復找課程進修以提昇內涵和尋覓適合自己發展的道，學過很多東西。

當中，炎經歷過無數次失敗，曾多次懷疑自己的能力和喪得幾乎再站不起，更自殺過一次（酒醉後在尖沙嘴天星碼頭的七十一便利店前以隨身剪刀割脈，但因不勝酒力關係割不正，由此被送往伊利沙伯醫院，性命得保），但可能因為這些事實在遇過很多，心有點麻木了，慢慢習慣了去面對，加上自殺後大難不死，使炎真切的明白生命可貴，自責之餘，更固執地不理經歷過多少次失敗都不肯放棄自己，繼續苦捱死撐。只為相信自己可以活得更好。

不意試著捱著撐著，就這樣便過了十年。而在這十年間本來自中五會考放榜後未來一片黑暗，兼長處全無的炎，竟然已脫胎換骨。十年前炎連一個急救牌照也沒有，今天，炎不但考到急救牌，連「慢救」的「保健員牌」也考獲。除此以外，炎還是保安員，消防大使、硬式空手道組手六十公斤級以下組手冠軍（拿過一次罷了）、剛柔流空手道正武館新格鬥道場啡帶一級學員（再考便是黑帶）、星島集團頭條網第二屆博客城精采一客選舉入圍百大、及產品設計師等。且人生亦有了目標──炎要好好完成所寫的奇幻作「決戰香港」和「末世焚皇傳奇」；要深化設計技能，盡力設計多些有用又有創意的產品；要強化所練武術，考黑帶。等等。

………（感慨）把所有的一點娓娓道來，不過數百字，可當中所經歷過的辛酸，所流過的血和汗，所克服過的困厄危難，實在難以言宣………

雖然炎現在所擁有的不是什麼大成就，極其量小成，蓋炎現在仍窮，未來生活之道仍艱苦，但是，卻總算過得有目標不再黑暗。過去炎或許可以說自己命苦，可以怨天待已殘酷不公。但今天，炎覺得自己似乎已再沒這種資格。因為一者這太矯情，第二若老天給予這些後炎還要再怨再呻，就太不知足和對老天不住了──雖然炎現在仍缺乏一項很重要而炎也很想有的東西，但那是可遇不可求的，炎並不會因為沒有它而怨天尤人。何況本身也忙過要命，有也未必捉得住，捉得緊，大概還是沒有比較好吧。

另外有些事不得不提的，是這十年來炎堅持向上為生活打拚的原因，除上述那些外，還是為了從前在英皇書院一起念書那班中五甲班兄弟。

炎在「炎與大佬光」一文中，曾說過中學時代炎所讀的文科班四甲班（考試後直升五甲，全皆同班），可說是全校「不良份子」的集中地，大伙兒抽煙，上課看漫畫、吃東西（包括糖，香口膠，甚至「炒麵」等）、賭錢、捉棋等都幹。可事實上我們除了這些「不良」外，卻是全中四中五最重情義最團結的一班。兄弟一樣。

當其他班的同學在為考試各自為政，鬥計算，比高低的時候，我們卻不會如此。因考試成積高分，這是大伙兒是早預計了某些同學才會的事，其他的，能夠分升中六已算厲害。是以大伙兒的行動仍舊相當一致，例如一塊兒逃學，耍樂，不念書等。雖做法殊不可取，但氣氛卻和洽團結。

而在中五散學禮後和會考放榜前，我們中五甲班都自發地辦了一次全班大聚餐。雖性質相類，但氣氛和內容卻跟炎放榜後辦的那個小學同學聚餐差天共地。小學同學會是冷清，冷漠和各顧各的。可中五甲班聚餐，卻是融洽而歡愉的。不獨自己班同學參加，其他班的友好也一道出席。大伙兒一起在西環街市吃飯，喝酒、抽煙、聊天，好不愜意。

炎因為本身重情義人感性，加上過去在班中奉行「以德服人」態度，待班中各位兄弟都盡量包容和支持的態度相待，遇有矛盾時不會激化而是盡力化之，故縱五甲班猛人眾多，可炎卻也有少許名望和輩份。

因如此加上大家感情親厚，而自中五畢業那數次大聚餐後，大伙兒又有多年沒出來大會（小的試過一兩次），炎想我們五甲晚會再來一次大聚會的，故在這十年來雖經歷過很多困局和傾頹時候，可最終卻仍要拚命向上努力改善未來，為的，就是不想大家再見面時，給兄弟們見到一個潦倒頹廢，可憐兮兮的傢伙。炎不想他們出來陪炎喝苦酒，更不想沒顏面見我的兄弟！

幸運地，現在不是。今年七月五日星期六晚由炎作搞手，盡約從前中五甲班的弟兄和其他班別的友好，到石塘咀街市吃飯聚會。因如前文所述，炎現在不獨不潦倒灰暗惹兄弟同情，還有點微薄成就可資他們歡慰，加上大家的處境也跟炎相類不富不貴但也不頹不灰（佬倒是有點的），所以那頓飯吃得十分過癮。但他們卻不知為了這晚過癮，炎付出了多少努力，捱過多少苦困。

唯一想到那晚聚餐時自己那份歡慰的心境，彷彿是在感嘆：「總算有顏面再見這些兄弟！」，炎就由衷地覺得自己所捱所撐是值得的。絕對值得的。

各位中五會考畢業生，炎不知這篇「感言」會對你們有什麼作用。可能的話，炎當然想鼓勵一下你們。但若不行，也想你們記得一件事──炎中五會考也只有四科及格得四分而已。生活也曾陷入無盡的黑暗和傾頹中，看不見未來。可只要不放棄自己，堅持不懈、多嘗試、尋目標、將吃苦視作平常，那就算前路再黑暗困難，也可以闖出光明希望──我炎澄魂已是例証了。

「無人鼓勵你就自己鼓勵自己；無人撐你就自己撐自己。總之只要一息尚全，就都不能放棄自己！一放棄就什麼都沒有的了！」

另外炎有廿八字嘮叨贈各成積不理想的會考生，這些都是炎的經驗集成，希望在你們處身困局時能發揮一點微光作用吧：

「永不放棄，

自強不息，

克己自勵，

虛心受教，

目標早定，

堅持不懈，

危難可解。」

炎想做到上述那些不一定會大富大貴，但至少，能令今天各考試成積不好的大家有天能夠像炎一樣，能歡慰地與同學聚餐，有顏面，面對這些親厚之人。

唯要做到此，可也半點不易呢。一如生活一樣。

但這也是平常。

二零零八年八月八日

凌晨二時三十三分

炎澄魂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