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上)
一九九八年十二月十二日,星期六,夜晚。
「炎,今晚到『佐治』嗎?」
「好。想何時?」
「十時多如何?會不會太晚?」
「Ok。十時半左右在『七十一』等吧!」
「唔。」
晚上十時十五分,西環高街七十一便利店。
一掛眼鏡,穿一身黑色便服的青年進店,對裏面另一名同樣滿身隨便黑色打扮,但卻沒載眼鏡的男子道:「堂。」
堂道:「炎。」
打過招呼後,二話不說二人便即各買四罐啤酒。炎買「青島」加十個透明膠杯,堂則買「百威」。
他們之前在電話內說的「佐治」,是指高街末處那個「佐治五世紀念公園」。該公園既大又設備齊全,環境昏暗之餘人亦不多,是理想的談天之地,兩人常在這裏聚會。
選了一靠燈附近又無人的長椅,堂和炎坐下。
堂臉上有一抹落寞之色,把酒放在長椅上,便從褲袋拿出香煙。
本身並不抽煙的炎,今晚故意帶了一個入白電油作燃料的銀色打火機,伸出手,替堂把煙點起。
把酒倒在杯中,炎淡淡地道:「辦完事嗎?」
堂點頭道:「嗯。昨晚一時。在屯門『山景』(即『山景村』)。」,噴了一口白霧。表面看似在抽煙,實質上只把煙在口中打一個轉便呼出來,並不吸入肺內。
炎道:「寫好報告沒有?」
提到「報告」二字,堂即臉現無奈之色,道:「寫好。槍也交了。」
「最討厭寫這些報告,還要不詳細不收,真是我要人命『他』要我命。」,堂搖頭苦笑,把酒開了。
炎微笑道:「你的『阿靈』便救你命。算吧。要作這些勞什子東西才令你不同於你不喜歡的蠱惑仔,現在總算不是。」
堂邊吞雲吐霧邊自況地微笑道:「是不同。更黑嘛。還有個很『型』的『朵』(江湖術語:『名號』)呢。真要謝謝阿頭。」,說後乾笑了數聲,之後隨即臉現滄涼之色,道:「靈嘛………十多年沒見,也不知會否再有相見之日。可能再見時她也早不認得我是誰,也可能我一早去了,今世再也見不著她………」
炎酒杯碰一碰其酒罐,淡淡地道:「喝酒吧。更黑只是公事需要罷了。不是你真正的本質。你阿頭不也說過類似的話嗎?『型朵』也是配合工作。不然滿街也是『四眼明』,『高佬強』,那些蠱惑仔聽了也不怕,你的委託人也不滿意吧?」
「靈那方面別那麼灰,生死之事固想也沒用,緣份這回事亦很難說,或許未到而已。真到之時,要攔也攔不住,我只怕你不敢接受罷了。」
堂不解的道:「為什麼?」
炎聳一聳肩,簡單地道:「其中一點是因為自卑。雖然你早已不再是從前的『弱雞堂』,可是………在她面前怕你仍會是--至少你會這麼認為。」
堂一聽有理,不由得一醒,會心的點頭微笑道:「對!不愧為『心靈醫生』,一說便中。阿頭拿我命阿靈救我命你阿炎就醫我命。只是………想再見靈之時,她………早已變了另一個人。變得比從前更加高貴,更加斯文,也更加有成就。我嘛,跟她自始至終也是兩種人,很難一起的………」
炎雖認同堂對靈之變化說法,但仍搖頭笑道:「別妄自菲薄。你條件也很好,要一起也未始不行。單你打比賽得來的那些獎盃這項已夠吸引你的阿靈了!其他像『屋』,『錢』那些呢?你想你如我阿炎那樣霉嗎?『心靈醫生』?省著點吧!我級數可差得遠!」
堂聽出炎有自傷之味,遂撇過自己跟阿靈的事不說,逕道:「也不是真那麼霉氣吧?說我妄自菲薄你不也一樣?心靈醫生你一定行。連我這麼麻煩的人你也治得到,開業也夠資格了!」
炎聽出堂的語氣雖平淡卻堅定,遂不再說什麼,只輕淡一笑道:「Ok。」
「妄自菲薄」這說話炎跟堂也用來安慰對方,可是,口縱不說,心底裏大家也不認同這種說法,不禁同時打了一個哈哈,酒罐酒杯一碰,齊懶洋洋地道:「喝酒吧!邊喝邊聊好了!」
炎順手拿過堂一根煙,堂用自己隨身攜帶的防風打火機,替他燃著了。跟堂一樣,炎也只是「打煙泡」(即剛才刑志堂的抽煙方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