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文危害健康」
阿梓今年廿四歲,本身是一名文員,三年前開始在工餘為一本無甚名氣的消閒雙週刊撰稿,寫雜文,每月兩篇。
梓的文筆不很好,加上該雜誌規模小,故稿費不多。可梓並不介意。因寫作是自小已有的興趣,如今能夠在發行市面的刊物內寫東西,雖功力差又沒名氣,但勉勉強強的,總算也是專欄作家,夢想達成了,所以他也寫得很愜意。
不覺一寫三年,因為肯在文道上下功夫關係,彷彷彿彿間,梓已累積了一些讀者,開始有朋友寫信給他。然而梓並不會意,想自己收的來信跟雜誌其他寫作同行比可差遠呢,自己專欄畢竟是讀者稀少的,覆過後便再不上心了。
實際上他當然不是不把讀者來信放在心,還視之如寶,收藏在從前未成年放偷買成人書刊的隱密地方,以防自己大意遺失。他是「不敢」上心而已,因怕面對讀者增多帶來的寫作壓力,影響為文的輕鬆感。
然而,梓著實是個很努力的寫作人。隨著稿齡漸長,他對自己文章「質」的追求也越來越高,一篇作品寫過後往往要改三四次才收貨,其他做資料搜集廣泛觀察週圍事物等自也不在話下,總之編輯也沒他那麼嚴格。在這前提底下,梓的讀者於是日多,他收的信亦一樣。慢慢已到他不得不面對「有」,而且「好像」還「不少」讀者捧場的問題。
有靈感寫文,當然沒問題。可是但凡動筆杆的,總有文思短缺的時候。應付這些情況,梓通常都會喝酒解決。原因一則因為酒後他的心神會比平時放鬆得多,靈感易發,第二是他自十六歲中四時已有碰杯中物的習慣,為寫文而喝,他覺得會把飲酒這事弄得有意義和樂趣大些,慢慢便又有了寫文喝酒的慣性。
在是年聖誕,梓為慶祝佳節花大心力寫了一篇愛情故事,共上中下三回。結果很受讀者喜愛,收了一堆讚賞與期望的來信,把梓也弄得有些心驚。不過令他更悚然的,是因為寫上篇故事和覆讀者信花了太多心血,竟至之後靈感乾涸;加上工作等原因,使得他連續兩星期也寫不出像樣的東西來,為怕給讀者看差東西,萬不得已之下,只好向編輯請假一次,休息一會再算。
一星期後,星期六,凌晨一時二十分。
手拿一樽小紅酒,短髮,掛金邊眼鏡,書卷氣甚重的梓在添馬艦對開的龍會道逛著。梓感慨道:「如此這般,又過一星期了,差不多天天酒不離口,也還是寫不到看得人的文來。今次靈感枯竭的程度也真厲害,連酒也沒用。」
「不經意間也有了一些讀者。讀者嘛,沒的時候覺得若有所失。有呢,卻又感到壓力。擔心脫稿,或寫不出他們喜歡的東西令其失望………寫文是我喜歡做的事,但有時卻又覺得有些倦和煩。特別寫不出合意的東西時,更會影響精神變得燥火………」
看看酒瓶,沒多少剩下,因天冷關係,人還很清醒,梓低呼口氣,續道:「世事真難兩全。走吧。買酒。」
獨自在灣仔修頓球場一角又乾了兩樽,至頭暈暈才回家。欲亮著書桌燈寫稿,酒力卻發,沒法子,只好先睡了再算。
翌日,梓至中午才醒。起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寫文。可是本身酒量並不好的他,昨晚卻喝多了,現在頭昏沉之餘,還痛得很。以為到街上溜一會散散酒氣會好些,孰料仍不果,反更倦,唯有再睡。
這一覺,直睡至下午五時多。起床後梓但感混身無力,忽冷忽熱。心想糟了,難不成中了招?那我怎寫稿?提筆欲書,頭痛即發,不行。無奈極的梓兩天後見病情沒有好轉,遂去看醫生,結果証實患上流行性感冒。未痊癒那星期,梓因不想再脫稿,於是盡全力將染病經過略作改寫,弄成一篇饒富趣味的散文故事交了。結果再熬多一週才復原。接著那星期六,梓故意選跟上次逛街差不多時間,重回龍會道舊地。
看著面前長路,街燈與大廈組合的景色,回思前事,他又有感而發:「寫文真是『危害健康』………以後還是別拚得那麼盡。身體要緊,讀者嘛,還是別管那麼多好了………」
的而且確,梓之後是比較重視健康,不過寫作的落力程度卻依舊,只是,「酒少喝」罷了。
二零零六年一月七日早上十時四十六分
炎澄魂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