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爺篇」（上）

小學畢業後，炎進入了英皇書院讀中學。而「徐爺」，就是我校的老師。也是對炎未來的寫作之道乃至人生俱有著重大影響的恩師。

「徐爺」原名徐柏雄，徐爺是我們九七年這群中四A班學生給他的「尊稱」。在英皇書院當中，他可是其中一位以「惡」著稱的老師。屬極不好惹的人物。印象中屬訓導組。校內不少學生，那怕是「飛」味甚重的也好，一提徐爺莫不是又敬又畏的。炎自中一開始已聞其大名。尤其看見徐爺那副總是不笑兼嚴肅得隱隱然泛著「殺氣」的臉更感畏懼，每次在校內相遇總是急急走過以避之，唯恐一個不慎有些什麼讓他看不順眼，那可大事不妙。特別炎是一名散漫輕浮兼不注重校服整齊的傢伙，不說德性，單校服（註１）這項已隨時夠他罵的了。
（註１．一套「整齊」的英皇書院校服，包含以下東西：白裇衫，白西褲、黑皮帶、「油亮」的黑皮鞋、校章，社章；裇衫要燙直，內裏一是不穿內衣（女孩自不可）或只可穿白色的，免外看出現內衣圖案有礙觀瞻。冬天換季後在校內行走一定要打軚和穿校褸。那怕天氣其實很熱也罷。

對炎來說，校章釘在校服上不會出事，可社章卻常忘記帶或弄丟；軚不喜歡也不會打，打得很醜（現在則弄得漂亮一點）；校褸則因嫌其厚重不愛穿也常之放在班房內到處去；裇衫多皺兼不時穿有花內衣；鞋則又爛又花，一年也擦不到一次鞋油。如此摸樣，想不被老師風紀罵才怪）

唯炎縱早知徐爺威名，可是從未與他正面接觸包括未被其授過課，故至中三時，心內不其然覺得別人對他或許言過其實，實際上徐爺可能並不如想象中兇惡。因其時炎正值反叛時期開始，故頗有心想挑戰一下他，成就一些英雄感。只是一直無與他「正面交鋒」的機會。

不意，在一次突如其來的事件中，炎卻終於和徐爺對上。結果嘛，當然是──「炎慘敗」。就如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拳壇初哥竟敢與拳王挑戰一樣，攻不到一兩拳即被人家猛烈地擊倒台上，昏死過去。

因年代久遠，那起是什麼事，炎現在已無印象了。只大概記得有次經過老師房與徐爺遇上，被他止住訓話，輕狂的炎那時是不放他在眼內的，於是遂回話。豈料不回還好，一開口，說不到一句（大概吐了三數個字吧），即被光火了的徐爺連珠爆發猛烈「炮轟」罵個狗血淋頭，兇惡程度僅炎的父親尚可及之。炎登時被罵得呆了，心彷彿停住似的。直到他「炮擊」完畢，炎身心都還在顫，三魂不見了七魄。

終於嘗到徐爺厲害的炎自這次之後，對老師的戒懼比從前遂更增數倍，真的一看見他便馬上把衣服整理或甚至避之。心想還好中三沒他的課上，不然可糟糕。

然而，當炎升上中四時，卻終於要上徐爺的堂了。他所教的，就是中文科。炎還記得他踏進課室的一刻，班上做著「讀馬經」，「看漫畫」，「吃東西」等違禁事（註２）的同學都慌忙把傢伙收下，班房也由原來的熱鬧嘈吵變得寂靜一片，大家的神情馬上變得拘緊肅穆起來。炎自己則更是如墮冰窖，心道：「徐Sir教中文？這下糟糕了！」，不是因為懷疑他的教學能力，而是怕又會再被他罵個半死。
（註２：炎是一九九三至一九九八年在英皇書院念書的。那時校內沒商科。且A至E班當中，只有炎所屬的四A班是文科，其餘全是理科。英皇書院向來就是一間以理科為主的學校。而五班當中，又以E，D兩班成積最好，可說是尖子班。C班中上，B班更次。炎所在的A班乃是全校成積「最差」的一班。可說是「不良分子」（註３）集中地，級內「有名氣」的不良傢伙幾乎全都在我們四A了。而全班三十來人，僅有不到十人是有心讀書的。其他全是散漫愛玩愛發白日夢的傢伙。校規犯過七彩。而班房就是我們幹違禁事的大本營。）
（註３：實際上真正算得上不良的僅學業而已。骨子裏我們可是全級中最團結，最重感情的一班）

可是徐爺並無一上場就向我們嚴詞訓話施下馬威，也並不急著教書，反而邊點名邊溫言地與我們聊一會天，這才開始上課。也沒特別向炎說什麼，想他早已忘了從前曾罵過炎的事吧。炎立時鬆一口大氣。想日後只要安份守己，功課交足，大概也不會被罵，日子也可過得風平浪靜。

不意，及後直至徐爺離校榮休為止，炎不獨沒再被罵，反而還備受讚賞。讚的，正是當時的炎十分渴求被認同的東西──作文。

徐爺是個中文水平很高兼閱歷很深的老師。能得到他的欣賞與讚揚，對炎來說是一件很榮幸的事。可惜的是，因炎自身的原因，竟令徐爺的讚賞變了質，令自己墮入萬重深淵中，幾乎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