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爺篇」（中）

在「余老師篇」中，炎曾說過自己在小學時，寫文可是十分厲害的，十篇作文中可以有七八篇分數達八十或以上。是炎當時唯一能覺得自豪的優點。

升上中學後，炎當然希望這「強項」能繼續。可是，現實卻是殘酷的，面對強手如雲的中學加上創作要求的不同──盡量以「寫實」為主，但炎偏是以寫「神怪玄奇」作主導，另評分標準也比小學時高得多。使得炎那足以在小學稱雄的寫作技藝，在班內可謂無用武之地。縱然拚命去寫，也還是拿不到高分。別說八十，七十分已屬難能可貴。令得炎的自信心大受打擊，但因下學期中文作文考試取得七十八分高分，所以仍對自己的寫作能力很有信心。而此時的炎，日子雖過得混混沆沆，但也總算過得去。而寫文也早成了炎的最大嗜好，一有空閒便寫（寫的盡是炎不熟悉的江湖雄故事。）。正是書可以不讀，文卻不能不寫。不知不覺間已沉迷了。

中二時期的炎，可謂身處整個中學生涯中最黑暗的階段。學業完全追不上，考試全班排最尾，還是上下學期俱這樣；朋友一者沒多少，第二也不是真的志同道合能分憂戚的。更要命的是遇上一個心理有些問題，綽號「蘿底橙」（因他姓羅。男性。）的惡老師，竟鼓勵炎母不時翻炎書包看我的東西查功課。令炎嘗受很大侮辱。而作文方面，在這一年中，也証實了一件事──炎的文風，完全不行。整年也沒拿過一回七十分。自也沒聽到一句讚賞。

大概這時候炎應該放棄對寫作的著迷，將時間重新放回課本上。可事實上是生活越困苦，炎對寫文反越執著，越堅信自己的能力，也益發想藉寫作獲得認同與肯定。心想：「舊方式不行，便練新的。縱然寫實的文章我不擅長，可是只要肯改，總有活路可走總可以獲得成功的。最多忍受一點改革艱辛好了。」

立定心意後，於是上到中三，炎便一改以往寫神怪為主的作風，重新學習寫「以現實為背景」的文。但因為不喜歡寫校園與身邊發生的事，倒愛寫什麼「殺手」，「警匪」，「作家」等題材，故雖想多了現實社會會出現的情況，可作品終究「寫實」得很有限。分數仍是「低據不上」。但總算打開了新局面並有了新觀點，是以雖則寫作技巧進步很少，但對自己的創作未來仍是充滿信心。可人就因常年鬱鬱不得志而變得乖僻與情緒化。加上心性十分情緒化又個子小，常成為人家侮弄嘲諷的對象。很不受同學歡迎。

直到中四徐爺出現，炎終於証實自己的執念是「對」的。蓋寫第一篇文，已受到徐爺讚許（記憶中那是一篇名叫「我最欣賞的人」。炎寫「李敖」。）──當著全班面前讚（當然不獨讚炎）。那時的感覺，通俗些來說就好像一名普通「蠱」（留意該用此蠱。不是此「古」。徐爺教也）惑仔在同輩和其他級數比自己高的大哥面前，被上面的叔父表揚一樣，光榮得很。彷彿一下子紮了職。徐爺並叫炎到教員室，在內贈了炎「去蕪存菁」四字，囑炎寫作要「精煉」，雜蕪的，去之可也。

一個人拚命在文海人海掙扎數年的炎何曾受過這種禮遇？還要是那位曾把自己罵得幾乎成了遊魂野鬼的徐爺？於此，為報徐老知遇之恩，炎遂上其課時遂更加努力。

而徐爺似乎發覺炎愛寫一些偏離自己生活的題材，太過天馬行空了。於是在稱讚善導之餘，便勸炎多寫些「跟自己生活有關或接近的東西，那才容易控制和寫得好」。

換轉別的人，已一步步陷入寫作危谷的炎是不會聽這些良言的。但話自徐爺口，說服力自不同，炎當然肯聽並照辦。結果中四時雖終因心散未能在中文科取得好成積，但作文分數總算回升一點。寫的東西也貼回現實得多。

學業上自覺略有小成小名後，炎開始將注意力集中多一點在人際關係上。於認真反省並改善自己的情緒化與乖僻性格後，主動向同學表現友好親和，即使被人笑和侮弄也本「以德服人」之心，用忍化之。同儕有難和發生爭拗，則盡力協助疏導。結果，居然在四A這班「不良」份子中取得一點江湖地位。被人尊重。不再是朋友稀少的常被譏嘲的傢伙。

可惜的是，中四過後，徐爺便退休了。中五時炎的作文雖仍為老師嘗識（那中文老師姓杜，是我校的訓導主任。除管束我們操行外，中文能力「居然」也相當了得，令炎頗意外），可是終因失去徐爺這位指路明師的監督和指引，而令天馬行空的心再次失控，在中五畢業之後，出事了。

二零零六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上午十一時四十二分

炎澄魂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