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宅心曲」第七章－－「『冷炎』撲火」（一）

唐慧靈內心在對刑志堂傾吐愛意之際，刑志堂則正乘小巴返家。凝望著窗外不住往後略過的景色，刑志堂腦海內的回憶也如風景般回轉不斷。記起剛才與謝思敏和唐慧靈一塊兒時的情境，思緒即如怒濤般洶湧翻滾，沉重的心又劇烈刺痛起來，不自禁又握著唐慧靈送的那防風打火機，以往這樣做多少可以為他顫動的心神定定，可是今次卻不然，一握之下，痛澀的記憶反更清淅，更熾烈難奈，不得已，只好深沉地嘆了口氣，將之放下，這還是自刑志堂小六收到此打火機以來，它第一次「失效」。

忽地，到了交通燈位，紅燈亮起，快如風的小巴遽然停下。刑志堂正激烈翻騰的心緒和不住回放的過去，亦於此刻驀地止息。雖然車子只是停頓了短短了十來秒，可是這已足夠讓刑志堂緩過神來。

刑志堂深遠地望著遠方，心道：「與阿靈………（心發痛，馬上改口）『Venus』今次一別，以後也不要再見她，連電話也別聽了！一見到其樣子和聽到其聲音，就會想起思敏和勾起其他難熬的感覺，這又何必？我不想再陷身情愛之中不想再煩了………！」

「愛情這東西，本來就不是我這種人所能擁有的！」

刑志堂是這樣想，可唐慧靈，卻正好相反。

在情海浮蕩多年，現在終於找到可付託終生的人對象──刑志堂了，唐慧靈遂滿心歡喜的回家。輝等送的禮物雖精緻，可唐慧靈最喜歡的，卻還是刑志堂臨走前情深款款贈的招財貓匙扣，和他那件意外得來的格子裇衫。雖擱大的家只有唐慧靈一個，可心靈滿足的她卻並不感到寂聊。攜著刑志堂的衣服好好地洗了個澡，以之擦拭身體時，感覺就好像被刑志堂那強壯的手撫摸一樣；再想到他那冷酷硬朗的帥酷模樣，心下更是立時升起一陣火熱和興奮。

之後看了一會電視，順道把刑志堂的裇衫放進乾衣機烘乾。凌晨零時許，上床睡覺。睡時還摟著刑志堂那件衣服，心甜甜的。

翌日，星期日。往日慣於遲睡遲起的唐慧靈這次卻九時左右便起了床，原因無他，實在太掛念刑志堂想快些去電以聽到他的聲音。

甫睡醒，唐慧靈連牙也不刷便立即致電刑志堂。當聽到電話接通一刻，唐慧靈的心旋即興奮得大跳個不住。忙盡力把躍動情緒壓下，免待會和刑志堂談話時失態說錯話。

可是，電話通是通了，卻沒人聽。連續打了兩次皆如此，唐慧靈興奮的心，登時沉了一大截，緩緩地放下提著電話，神色一片失望，眼眶也立時紅了，可轉念一想，即強笑安慰自己道：「未睡醒而已。現在還早嘛，晚些再致電他好了。」

心灰之下，本亢奮的精神立時又沉寂下來，於是便上床再睡。可是躺下後，忽地卻又怕若睡得沉了，刑志堂來電會聽不到，頓時不敢入昧，在床上邊看愛情小說邊等他電話。良久，刑志堂還沒致電，唐慧靈實在倦了，迷迷糊糊間便睡著。唯睡不多久，馬上又醒來，醒時第一時間拿手提電話看，結果沒見刑志堂的來電顯示，僅看到螢光屏上顯示著九時五十六分，以為睡了很久，怎知原來只過了廿來分鐘而已。

一輪緊張之後，精神更不振了，唐慧靈一咬牙，道：「不管了！他若要打給我，我早晚都會收到他電話的！也不需這樣著緊。現在還是好好睡一覺吧！」，於是摟著刑志堂那衣服再度躺下。

這次果真睡足了，醒來時已差不多中午十二時，為免仍因太早之故刑志堂接不了電話，只好忍著暫不打電話給他，逕往梳洗。

之後Kid來電約去逛街，唐慧靈便出去。臨行前忍不住又致電刑志堂，但仍沒人接，唐慧靈心詑意地道：「三次了！打了三次給他都不聽！在搞什麼鬼呀？現在時候也不早了吧？還沒起床？」，心下開始有點不安。

晚上九時，回家後，唐慧靈再去電刑志堂，心想：「現在時候既不太早也不太晚，他應該會聽我的電話了吧？」

但是，刑志堂仍舊沒聽。

唐慧靈愕然地道：「第四次了！他為什麼不聽我電話？發生什麼事啊？這電話是不是對的？留言信箱也刪了，昨天忘了在那兒喚他覆我，今天想這樣做也不行了。他幹什麼啊？」

這一夜，睡不安穩，不時醒來。輾轉反側的只是記掛著刑志堂，生怕有來電自己卻聽不到。一醒即看手提電話，結果每次皆失望。

一月廿八日，星期一。心情越發不安的唐慧靈全日共打了三次電話給刑志堂，可惜全皆落空，雖有男孩邀約，可平常日子並不喜歡與男孩上街的她，現在更因已心有刑志堂關係，都推了。只不住的在想刑志堂，本非虔誠基督徒的她，這天還特意買了一條十字架項鍊戴在身，祈禱祝願刑志堂沒事和盡快回覆自己，以解其思念之苦，禱告之際，內心的忐忑惶然感總算暫息。

再過一天，星期二。唐慧靈分別在朝早，午飯和放工後打了三次電話給刑志堂，結果同樣沒一次有人聽。連續三天也這樣，於此唐慧靈壓抑的不安與疑懼終於爆發，早早回家的她匆匆洗過澡後連晚飯也不吃，便躲在房內摟著刑志堂的裇衫悲哭，心想：「我沒做過什麼事得罪他吧？為什麼不聽我電話？就算有，也該對我說啊！不用這麼樣的連電話也不聽就拋下我一走了之吧？」

「我對他的心意怎樣很明顯了吧？他就算一時三刻不打算與我發展，可當和舊朋友通電話聊聊天難道也不成嗎？為什麼連一個電話也不肯聽？」

雖刑志堂從未向唐慧靈表示想與她在一起，也沒說過喜歡她，可連續三天「被刑志堂拒接電話」，使得唐慧靈不由自主的生起一股強烈的「被拋棄」感，還要是被可託付一生的深愛刑志堂這樣，霎時間唐慧靈內心的苦痛急劇上升，情緒也越發失控，躲在被窩內號淘大哭，邊哭邊哀怨地道：「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沒對『你』不好吧？為什麼不肯聽我的電話啊？」

良久，眼淚漸息，唐慧靈的思路也從牛角尖走了出來，知道自己對刑志堂是沒辦法的了，微一思索，決定找阿Clean幫手，哭著將這三天來情況告之，並請她和阿輝幫忙喚刑志堂聽自己電話。

Clean此時正與輝在灣仔海傍散步中，聽到唐慧靈的電話，先是一愕，跟著隨即鎮定地柔聲安慰，並答應替她致電刑志堂，待會再向她報告情況。唐慧靈心情這才稍感安心地掛線。

阿輝問Clean道：「怎麼了？Venus她發生了什麼事？」

Clean將唐慧靈之事覆述給阿輝知，輝聽罷，面有難色地道：「電話咱們是可以試試打的。但假如阿堂有心不聽Venus的電話，我怕他隨時連我們的電話也不會聽。即便不顯示電話成功打給他亦沒用，人家一聽便知我們想怎樣，談不了什麼的。我們跟他也不是什麼交情深厚的好友，他又不是對Venus做過什麼要不得的事，且論黑論惡我又不如他，他那需賞面子聽我們的話呢？」

「Clean，你打給堂吧。假若他連你這溫柔女孩的電話都不聽，那我這大男人就更不用打了。」

Clean點頭，結果刑志堂果真不聽她電話。阿輝無奈地嘆了口氣，對Clean道：「這麼難得才找到個可將Venus交託的好男子，滿以為可將看護她的擔子卸下，孰料刑志堂卻不知怎的突地不想再理Venus，真無奈………」

忽地，想起過去………

阿輝原名李志輝，家中獨子。母親為售貨員，父親則因小時家貧又是長子，沒多少機會讀書，為養家糊口不得已之下，只得投身江湖，靠做粗活和打架收數維生。唯縱如此，愛護家庭的輝父在替社團「工作」以外，卻盡力守護供養，得來的錢，全都用在家人上不亂花，使得一家總算過得小康。

隨著阿輝年歲漸長，輝父物質供應以外，也常叫他要好好讀書，不要亂交朋友，更千萬不要被人誘騙加入黑社會，說電視，電影中黑社會的英雄形象都是假的，跟現實生活比較是兩回事。現實中的黑社會名副其實是「黑社會」，身份是見不得光的，一見光被人知即會招來各式各樣的麻煩；當小輩被「長輩」們當狗般喚使，隨時未上位做「大哥」已坐了數次牢前途盡毁；當「大哥」的，對內要常提防被同行埋伏襲擊，對外則很容易被警察拿藉口抓等，逛街也不安心。

要脫離江湖，除非一生皆只是沒沒無聞的小卒，否則是無可能的。位置越高，這一身黑名便越洗不褪。跑江湖是無奈而不是「貪過癮」。

唯輝父雖這樣苦口婆心，可阿輝因十五歲時母親患病逝世，失去至親這打擊加上沒了母親的教養照顧，在朋輩影響之下，阿輝還是在這一年加入了黑社會，輝父雖惱，可是終究疼愛兒子，大罵過後，也就算了。

但阿輝明縱加入了黑社會，可暗地裏父親從前的教晦卻還是常記在心，雖好玩好交際，可平常行事卻十分小心謹慎；膽大以外再加上靈活頭腦和比其父高多倍的學識，是以不獨社團內快速「升級」，而且至今還未曾被捕出事。

而在輝升上中六後，唐慧靈，Clean和Kid三姊妹分別由同一所中學轉入了輝讀的那間。並編在同一班文科班。輝見她們長得漂亮，遂與之調笑。三姝見他風趣卻不下流虛偽，也願與其做朋友。及後大家熟絡，輝便充起大哥模樣帶三人到處玩樂見識。因三妹俱漂亮多追求者，故輝也曾替她們擺平那些自作多情卻受不起追求失敗的「情聖」，和「執迷不悟」的「爛痴人」。除Clean外，唐慧靈和Kid都將他視作哥哥看待。

而有一晚輝與唐慧靈去Disco時，因唐慧靈一時不慎喝了杯被下了藥的什果賓治，幾乎被拖走迷姦。幸好輝和其兄弟發現得早，截住那些人，這才沒事。但因當時輝已醉加上不知唐慧靈住在何處，故只好暫送她回自己家。誰知由於唐慧靈喝的東西被下了春藥且輝亦因酒醉關係自控力大減，故返家後兩人曾一度熱烈親熱，幾乎連愛也做了，幸好緊要關頭輝理智回復，想若如此自己豈不倒成了把唐慧靈迷姦的傢伙？於是忍之，把唐慧靈關在母親舊房便自行去睡。

可是翌日當唐慧靈看見自己因春藥發，難耐其燥熱把衣衫盡脫的樣子，驚恐地問輝昨晚有沒有和他幹那回事時，輝竟然忽地起開玩笑之心，說有。不料唐慧靈聽罷立即大哭，說枉她一直以來把其當親哥，那知原來『也是』這種人，待她好只為了想與其上床！還想自殘劃手。幸好輝及時阻止才沒出事。

之後輝馬上誓神劈願說沒做過那回事，又向唐慧靈拿出不少有力証明，唐慧靈始肯信。之後她還把埋藏在心內一段十分痛苦並對其後續人生影響殊深的愛情過去說給輝知。輝聽後心痛得要命，馬上正式認唐慧靈作妹，對她說以後若遇到困難和要男孩作伴一定找他，以作關照護佑，是以現在唐慧靈很多男伴都是輝介紹。

而那天當唐慧靈離開後，輝因回想昨晚對她作過的事時感到很內疚，想找個人罵自己，於是便約Clean當晚一起去西環某公園談天。想Clean一向都視唐慧靈為親妹並十分疼愛，知悉昨晚的事後，自己必可如願。

抵公園時，輝一瞧見Clean那純品又溫柔的樣子，立時頹喪得要死，阿向她說昨晚跟唐慧靈的事外，還加油添醋地自己說得更差，心想一定會被Clean罵個狗血淋頭。豈料別說是罵，兇惡些的說話Clean也沒對輝說。只哭著不住口的安慰他，叫輝別再頹下去，只要緊記以後好好地對唐慧靈作補償，那就行了。

此際輝簡直好像一個罪人突然得到天使的寬恕般，激動之下忍不住把Clean摟著。但一抱之下，馬上一醒，大力地摑了自己兩記耳光，不斷道歉。可Clean不獨沒怪他，還撫其臉問其痛不痛。輝楞楞地瞧著Clean說不痛。腦子不自禁陷入了思索中，仔細的想清楚，發覺原來自己最喜歡的女孩，就是Clean這類又溫柔又賢淑的。於是在臨別時大膽表白。原意只在了卻心事，不意原來Clean早已戀上他，遂一說即成。到今年輝還打算退出江湖，與Clean結婚。

過去想畢，阿輝搔一搔首，對Clean道：「堂的態度這麼硬，我們該怎樣幫Venus才好？總不能眼白白看著她這樣傷心卻什麼也不做。」

Clean道：「待我想想………」。與輝正想法間，Clean忽地靈光一閃，喜道：「有了！我們何不找『阿炎』幫手？以他和刑志堂的交情，想該可以跟他說項的！」

阿輝也大喜，道：「對！我剛剛也正想起他！炎是有心撮合Venus與阿堂的。而且看其人心思也頗慎密，不是傻楞楞的傢伙，找他幫手準沒錯！不過我覺得最好由Venus親自致電阿炎請他幫手，這樣較有誠意。炎『出山』的機會也高些。」

Clean同意，遂致電唐慧靈將情況告之。唐慧靈聽罷，也立時驚喜地道：「對啊！我怎麼忘了阿炎呢？他人也不錯的，找他準沒錯！我這便打給他！」

知道唐慧靈會致電炎澄魂後，阿輝和Clean總算略鬆一口氣。輝心忖：「拜託！盡力幫幫他倆口子和我與Clean吧！此事就看你了！阿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