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宅心曲第二輯第一章．澄魂心曲」（最終回）（炎澄魂風格作品）

甫坐下，阿芬身體忽地發了一抖，炎澄魂見狀，對她道：「你等我一會，我去OK（即『OK便利店』）買點東西，很快便回。」

阿芬笑著對炎澄魂點頭道：「唔。好冷！幸好你的大衣夠厚，可擋著那些寒風，我今天真的穿不夠衣服！」

炎澄魂會心一笑，遂往回歸塔斜對面的OK便利店前去。

不一會，炎澄魂回來，手上還拿著兩杯熱朱古力，遞一杯給阿芬道：「給你。熱朱古力。喝了後身體會和暖些的。」

阿芬驚喜地接過，道：「謝謝！你還記得我喜歡喝熱朱古力？」

炎澄魂有點不好意思地搔頭道：「對。因為我也喜歡喝。」

阿芬愉快地笑道：「謝謝！」，雙手捧著杯，喝了一口熱朱古力。

炎澄魂一怔，沒料到阿芬竟會因這樣一杯普通熱朱古力而如此歡愉。看著她的笑臉，炎澄魂一時間不禁凱了，心道：「我令她開心………我令自己喜歡了很多年的阿芬開心………還要在她剛和男友吵架心情很灰的情況下這樣………」

天氣雖冷，可炎澄魂的身心霎那間卻發熱起來，尤其眼眶更甚。不過旋即又回復清醒，立時別過臉去瞧著手上朱古力，心笑道：「『你』才是『心靈醫生』。謝謝！」

與阿芬保持一定距離坐下後，炎澄魂忽地鼻敏感發想打噴嚏，但為免阿芬見後把外套給回自己，立忍著，隨即喝了口熱飲。熱朱古力入喉後馬上把鼻子收縮的血管擴張，敏感遂止。

跟著阿芬和他傾談起來，兩人除感情外，天南地北什麼也聊。他倆雖然曾經爭吵過，誤會過，可骨子裏其實是很合得來的──這也是炎澄魂一直痴戀阿芬的原因，不獨外表吸引，連性格也令他著迷。

小簷在兩杯熱朱古力的導引下，頃刻成了一塊溫暖安樂的地方。阿芬亦在聊著聊著之際，頹喪心灰的心情盡消；又見炎澄魂真的對自己處處守禮，沒探問自己不想提的感情事之餘，甚至沒乘天寒而坐近自己，即使無意靠近了也會立時再把坐距拉遠，不禁對他有些感激；又見他身體不住微微顫抖，數次想打噴嚏也忍住，素知炎澄魂有重鼻敏感的阿芬心下明白，他是怕噴嚏一打就有藉口給自己還回大衣，怕自己冷病，但他自身寒冷卻不顧。

想至此，阿芬內心不由得泛起一陣感動，凝望著他那帶落寞蒼桑的臉，柔聲道：「『炎』你真的變了很多，再不是從前icq時的『狼』了。」

炎澄魂這時正瞧著遠方喝熱朱古力，驟然聽到阿芬這句如此溫婉的說話，身心都驀地一震，手中熱飲幾乎掉下，尤其那個「炎」字就更是震撼，不禁詑意地對阿芬道：「阿芬你叫我作『炎』？」

阿芬微笑點頭道：「對。你已全變了，再不是從前的『狼』嘛！」

炎澄魂發著怔，生硬地望著地面，道：「你第一次叫我的真名………那你覺得我變好還是差？」

阿芬愉快的笑道：「當然是好啦傻子！」

炎澄魂楞楞地對阿芬道：「謝謝。」，一望之後馬上又別過臉不敢再與阿芬相對，他的心震撼不已，且更瞬間眼眶發熱鼻頭發酸，心不住道：「不行！不能這樣！」，一督眼見阿芬和自己的熱飲杯都空了，立時一喜，正欲說話之際，卻見阿芬依著牆，閉上眼道：「我有點倦了，想睡一會。睡醒就回去了，到時把外套給回你吧，你小心冷著！覺冷便靠過來吧，別逞英雄啊！我知你不會對我亂來的了。」

炎澄魂被阿芬的話弄得百感交集，眼更熱了，頭亦不自禁一垂，但還是立時禮貌地對阿芬道：「唔。OK。謝謝！我把熱杯拿去掉了，很快便回。」

阿芬點頭。

炎澄魂遂把兩杯掉落簷旁不遠的垃圾筒。一離開該小簷後被冷風一吹，登時又冷靜過來，剛才的種種難耐情感亦重行被抑制，眼眶也冷卻了。

炎澄魂心頭大石落下，知自己不會失態了。凝望著該小簷，想起先時與阿芬相處時的情境，一份濃烈的溫馨感覺油然而生，但剎那間卻又變為深重苦澀，感慨地嘆了口氣，心道：「這些溫暖情境是海市樓來，不是真的！你跟我不會有這種事發生的。」，心酸痛不已，話畢轉身迎著凜冽寒風，再不忍看阿芬的臉，心道：「我還是處身冰冷中最好。」

正欲站在阿芬前面替她擋風，不意這時鼻敏感又發，因知芬一睡便沉關係，炎澄魂遂走遠一點然後狂打噴嚏，一口氣打了六遍才止，打得炎澄魂頭也有點眩。

噴嚏一止，炎澄魂還未邁步，忽地有東西自右邊鼻孔急速流出，直劃至腹。炎澄魂以為是鼻水，便隨手用衣袖擦之。一擦之下，卻見白色的裇衫袖口紅了一大片，流鼻血了。

炎澄魂呼一口氣，心道：「這也好，『這裏』（指鼻子）流『那裏』（指眼睛）就不流了。」，只平靜地拿紙巾按著鼻子，卻沒止血。然後逕在阿芬前面站著，替她擋風。

鼻血染紅了四五張紙巾和炎澄魂兩邊袖口還未停，可炎澄魂對此卻並不在意，只瞧著遠方天空，不住思索與阿芬的事。他原以為自己對阿芬的感覺已被時間和多次感情失敗經歷沖刷得淡若無，可今天重遇，方發覺原來時間和那些情傷，並沒磨滅他對芬之情，他依然，是那麼喜歡阿芬。炎明白也許是因為自己得不到，所以才那樣痴心，得到後可能會立時發覺對方很多缺點或原來大家合不來，由此再不喜歡。

但未得到過，又豈知得到後會變成怎樣？結果可不一定差，尤其自己在從前跟阿芬那些難忘又內疚的經歷推動下，若在一起想更會令自己待她好，遷就她，未必一定會不快樂的。他知道自己對阿芬的痴，不是純粹盲目。

然而，炎澄魂卻「更明白」即使阿芬不是真的對自己全無意思，可在「那殘酷現實」面前，她也絕不可能跟自己一起，絕不可能接受自己。

心蒼涼地對天道：「你是一個有很高學歷，很有前途的護士，即使只靠自己，將來的生活也能過得很好。可我炎澄魂呢？只不過是一個除會一點硬式空手道外，僅有一個急救牌，成積亦很差的中五生而已，除此以外，再無別的維生和可稱道的專長。雖對寫作著迷亦努力筆耕和投稿，可卻得不到出版社賞識出不了書。雖然年歲跟你差不多，可社會上的位置卻是一天一地，你怎跟我？我憑什麼要你跟我？

就算我人品不差或性格與你相夾，可憑這些卻也不能過好日子不能令你幸福的。我還未真正提升自己，還未有資格想與你在一起。

這是現實。也是你我都明的現實。這亦是我避開你那麼多年的原因──一面對你我就覺得自己是那樣脆弱。明白沒資格喜歡你，但卻總抑制不了那份痴戀，可又怕讓你知道使你不快要做戲掩飾。這種『火宅心曲』（註１）之苦有多難熬你是不會明白的。」

（註１：「火宅」，是佛家語，比喻煩惱的俗界。言人有情愛糾纏，如居火坑之中，故名。

「心曲」，則指心中委曲之事或難以吐露的情懷。也指人的內心深處。 故「火宅心

曲」主要就是指陷身於情愛糾結和心內有苦難宣。）

想起老友刑志堂多年來為了傾慕十多年的夢中情人唐慧靈不斷努力拚搏，至今終於修成正果抓著緣份甜蜜地在一起，自己那些年來卻在追逐愛情沉迷寫作把生活荒廢，到今天醒悟了，悔改了，也遇到阿芬你這夢中人，但結果呢？空餘感嘆而已。

一念至此，炎澄魂更不想止住鼻血，因他不想流眼淚。橫豎鼻血又不是自殘弄的，便任它代眼淚繼續流好了。

站了兩個多小時後，腳有點痠了，炎澄魂便坐在阿芬前面，但仍保持少許距離不敢與她有身體接觸。這時鼻血早止，足足用了八九張紙巾按鼻。炎澄魂欲起身把染血紙巾棄掉，一站起頭卻昏得緊張，且除暈眩外筋骨還甚痛，不得已只好暫時休息，可不到一分鐘又逞強起身，拋掉血紙後重行在阿芬面前站著，腳倦了，稍坐一會又站。

寒風把衣衫單薄（他當然沒穿羊毛底衫）的炎澄魂吹得混身打顫，臉青唇白，不住打噴嚏，又不住流鼻血。他知道自己著涼了，可卻只笑笑便罷，毫不在意，因他明白自己是為誰如此。縱然對方看不到，不知道，也沒關係，因其是要自己受寒換阿芬溫暖不病，不是要「表演」「搏同情」。而寒也只是「表面」，骨子裏炎澄魂的心可也是暖的──因自己這樣待芬，總算彌補回從前對她的不好。

良久，天漸由黑泛藍，面前開始出現一些長者晨運客，炎澄魂想起阿芬之前那句「睡醒就回去了」的話，回頭瞧看她，見其仍在熟睡中，樣子很安祥，很美，不由得痴了，但旋即又回復清醒，垂首低嘆一聲，一股集合了不捨，苦澀、落寞、孤獨等強烈而又難以言宣的感覺驀地自靈魂深處湧出，頃刻侵佔全身，使得炎澄魂的頭忽地變得非常沉重，欲提卻難；全身肌肉僵硬動彈不得，口發啞，眼熱鼻酸，心不住迴蕩著芬那句「睡醒就回去了」的話。

就這樣失神地呆站半晌，炎澄魂終於神志回復，勉力抬頭凝望著阿芬，神情一臉黯然，心道：「與其等著被人遺棄，倒不如自己先走！」

他是想馬上離去，唯這樣一別，實在再會無期，心又猶豫不忍，雙腿就像挷了數十磅鉛塊般贅住移動不了；眼越發熱燙，鼻子也越來越酸，身則在不住抖顫。

炎澄魂不想在阿芬面前這樣失態，即使她睡著看不見自己亦然。無助之際冷風又朝己吹來，炎澄魂靈光一閃，想到抑制心魂之法了。

愉快一笑，心道：「我還是處身冰冷中最好。」，把身上的黑色冷無袖外套除下，然後緩緩靠近阿芬，把衣服披上，讓她更暖，自己則更冷──他要藉酷寒來冰封自己的情感，同時也為深愛卻沒可能一起的阿芬送上最後一份暖。

完事後，炎澄魂從公事包內拿出筆記簿和原子筆，在其中一頁寫道：「致阿芬：

僅送這兩件衣服給你，祝你日子永遠過得溫暖，美好。炎上。」，寫畢撕下小心放入阿芬肩膀依牆的隙縫中，凝望著阿芬的臉，片刻，終於下定決心，提起袋子便走，但轉身之後，卻又停住，輕嘆了口氣，心終於忍不住說出了一句話：「阿芬………我愛你。」，言畢，一滴血般淚水自左邊眼角流出，炎澄魂冷淡地以指抹之，便頭也不回地離去。

這晚九時多，當炎澄魂獨坐房內抑制對阿芬的思念情感之際，忽地手提響起短訊鈴聲，炎澄魂一看發者，竟然是阿芬，登時喜出望外，忙看內容，見如下：「To炎：

很多謝你昨晚相伴，我現在已與男友和好了，你送我的兩件外套也在今天送了給救世軍，我覺得這樣會令你的好心變得更有意義。祝你永遠溫暖快樂。芬。」

炎澄魂看畢，楞住，半晌，顫著手覆言道謝，更祝她和其男友在一起開心幸福，然後逕自愉快地對天笑道：「我還是處身冰冷中最好！」，話畢，伏在書桌上，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