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宅心曲」第六章--「刑『唐』心曲」(三)
「志堂………?」,唐慧靈心怔怔的道。她剛唱完卡拉OK回家,一路上炎澄魂方才在K房說的話總在腦子盤旋不去,心想:「我是不是真的想錯阿堂呢?現在的他………到底變成怎樣呢………?」,不意才一下車,即碰到刑志堂,因見他正入神地想東西,且步伐亦很急速,故雖感詑意,可並沒叫停他,由其自去。唯卻忍不住目不轉睛地瞧著其背影,不知怎的看著看著,心跳突地加速了,緊張起來。既想刑志堂忽地回頭見著自己,但又怕被他知道自己正眼定定地望著他;而當刑志堂的身影離她越來越遠,唐慧靈內心驀地生起一陣失落感,頃刻有股衝動很想馬上追上去與刑志堂問好和聊天。但向來只被男孩追的她,此事終究做不了,只好一直僵在原地,目送刑志堂的影子在眼前拉遠,消失。
霎那間,唐慧靈的眼眶倏地紅了,鼻也有點發酸起來,有些抱怨的道:「衰人刑志堂!只管想那送你打火機的女孩,眼尾也不瞄我一下。連轉一轉身也懶!可惡!」,覺得被他冷落了,而且還是因為「別的女孩」之故,心頓時妒恨苦澀起來,遂立時轉身走開。
然而身一轉,卻又忍不住回頭再看,彷彿想看刑志堂會不會忽地又現身,結果自然沒有,微感失望之下,這才真正邁步回去。
自此一別,往後來這星期刑志堂的身形一直徘迴在唐慧靈的心頭不去,初時唐慧靈以為純粹是因為與刑志堂多年沒見,和受炎澄魂臨離K房時說的那句話影響,致令對現在的刑志堂感到好奇之故,且也不過偶然想想而已,沒什麼大不了,她對其他男性玩伴也如此,遂付之一笑便作罷。
可是隨著星期六那燒烤會的日子臨近,唐慧靈忽地對刑志堂能否到來感到很不安,同時也不知何故想他竟越發頻繁,由最初的一天想一兩次,演變至幾乎無時無刻不想;越怕他不能來,其思念就越厲害難抑。看見幼稚園內那些可愛小男孩,腦海就會浮現刑志堂小學時那瘦小淚漣與怯懦的樣子,心不由得又甜又沒好氣;聽見一些聲音沉沙的男孩人話聲,就會記起現在刑志堂的聲線,心立時一蕩,呆住;星期五晚臨睡之際,憶及上回在翡翠商場外那巴士站中,刑志堂因為掛著想那送打火機給他的女孩,而對自己這「漂亮女孩」竟視而不見,心就不禁妒恨酸苦:「那衰人刑志堂!生了病不獨不肯看醫生不吃藥,還走去吹風!敷衍我不去灣仔海傍卻走去堅尼地城!寧捱著病往海傍想別的女孩也不陪我唱卡拉OK!真可惡之極!」
然每當如此想,卻又登時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我生他氣呢?他『弱雞堂』掛念別的女孩與我何干?我又不是喜歡他。他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別說性格軟弱那些,連基本穿衣裝身也不會,我怎會喜歡他?跟他沒可發展的。」
「但………阿炎臨走時留的話這麼煞有介事,很明顯就是說我不了解現在的他。那現在的堂………難道真的已有了很大轉變,跟從前比已是完全不同的人………?」,想起自己「正是如此」,不由得疑惑大生:「但縱是如此………以他從前那副德性,現怎變,想也不會變成能令我動心的人吧?」
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唐慧靈心寸:「然而………我真正喜歡的人………到底又是那種呢?這兩年多我雖然『男友』不少,然而全部不過是玩票性質,都不是來真的………」
呼了一大口氣,唐慧靈道:「很煩呀!這陣子我怎麼了?幹麼總是在想『他』?好像………很惦念『他』似的!煩死了!還是馬上去睡覺算了!」
以為大被蒙頭一覺便睡至天光便沒事,可以往甚少做夢的唐慧靈,這晚卻「又」夢見刑志堂(這星期已有數次了),這回的情境可不像以往般模糊平淡,反甚「激」的。夢中見自己正在深水灣燒烤場與刑志堂開玩笑,「指示」刑志堂替她把燒排骨切小些來燒,不意刑志堂竟然欣然照辦然而當他拿切肉刀切割時,卻不慎割了手背,弄得血如泉湧,唐慧靈見狀大驚,刑志堂則捉著手跺著腳著在大哭呼痛,活像小孩子一樣。
「堂你怎麼了?沒事嗎?」,夢至此,唐慧靈大叫著醒了。起來後發覺自己淚流滿面,且因心內悸太過,雖明知剛才情境不過是夢,可也還是忍不住伏在一只大熊公仔上哭了一會,心神這才略為平伏,但一瞬間卻又升起一陣強烈惶怖感,心忖:「剛才的夢,難道是什麼不祥之兆?我記得從前看過有些鬼故事也是這類情節的!惡夢往是現實不幸事情的預兆反映。難道阿堂他………」
想至此,也不管現已是凌晨三時多或什麼面不面子的,立即致電刑志堂。然電話通是通了,可刑志堂卻要十多秒才接聽,把唐慧靈急得眼淚流過不住,不住的低喚:「別出事!千萬別出事啊!」
刑志堂當時正沉睡中,接線後,聽是唐慧靈,精神隨即一振,但卻奇怪的道:「唔?有什麼事嗎?Venus?」
唐慧靈聽刑志堂語氣只像未睡醒,而不像發生事故般,心略為一定,但仍難掩緊張的道:「我………沒………沒什麼。但我想問………你沒事嗎?沒有………發生什麼不好的事吧?」
刑志堂心下更怪,但雖不知唐慧靈為什麼忽地這樣問,卻終是關心自己,加上語聲哽咽,似曾哭過,於是心縱無奈苦笑道:「給你認作『弟弟』算不算?」,表面卻關切地道:「沒有啊。你幹麼忽地這樣問的?而且聽你的語氣似乎………甚緊張,發生了什麼事嗎?你沒事吧?」
唐慧靈這才鬆一口氣,道:「我沒事。不過………」,想到去電原因,這時才懂得害羞起來,但思話已說了一半,也不差在說完,遂一股作氣繼續道:「我剛才做了一個夢,看見你明天為我切燒排骨燒時,不慎割傷了手,弄得血不住流,很恐怖呀!把我也嚇醒了!我怕這些不知是不是什麼不祥預兆,好像那些鬼故事的情節般,一時害怕,於是………便忍不住致電你了。抱歉吵著阿堂你睡覺!Sorry!」
刑志堂緊張的道:「那你沒嚇著吧?不要緊嗎?不好意思!把你嚇驚了!Sorry!」
唐慧靈一呆,隨即道:「你對我說Sorry?我自己發惡夢而已,關你什麼事啊?我沒礙著你睡覺嗎?」
刑志堂仍是抱歉的道:「但始終嚇醒你的對象也是『我』嘛。你當然沒阻著我睡覺!」,對被自己吵醒竟是半點也沒放在心上,且竟還繼續道歉,唐慧靈於此不由得感到又意外又甜蜜,驚怖感覺立時全消,沒好氣的笑道:「傻子!」
但此事剛落,另一件縈繞心頭好久的不安事情卻又生,唐慧靈遂試探的道:「堂。我想問………你明天是不是真的會和我們一道去燒烤?不會………臨時來不了吧?」
刑志堂聽唐慧靈好像有些著緊自己,一喜之下,輕快的道:「唔!『弱雞堂』一定會來的!放心吧!」
然唐慧靈此時卻突地不喜歡「弱雞堂」此稱號,尤其出自刑志堂的口更礙耳,但又不懂反駁,只道:「上次K會,阿炎臨走時對我說『可惜你不在,不然的話他想我該可以對你有多一點了解。』言下之意好在對我暗示你現在已不是從前的『弱雞堂』般。那事實上………你現在是不是已非昨天的『弱雞堂』了?」
刑志堂一詑,心忖:「原來阿炎他還曾說過這樣的話………」,微一思索,淡淡地笑道:「我還算是的。」,心忖:「在你面前。」
唐慧靈奇道:「『算』是………?那即是怎樣?是或不是?」
刑志堂無意在唐慧靈面對逞強,遂斬釘截鐵地道:「是。我還是。」
唐慧靈道:「哦………」,心道:「應得這樣乾脆?好像半點也不在乎似的。男孩在我面前總是『逞強』,他………幹麼反而樂於『認弱』?」,反而對炎澄魂的暗示更信,對刑志堂疑惑起來。一時間不知再說什麼好,見夜太深了,遂禮貌地與刑志堂作別。臨掛線時還不忘囑咐他明天記著要赴會,刑志堂笑著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