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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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士紳化」再談

2013/12/16 08:41:59 網誌分類: 生活
16 Dec
        上期說到城市「士紳化」,此中文名詞來自英文的“gentrification”,在城市規劃中雖是很重要的觀念,但至今一些字典仍沒有收入此詞;若干年前在某份中文報章提到「士紳化」,報章編輯把它改成「紳士化」,意思看似接近,其實不盡相同。「紳士」大概是一般熟悉的“gentleman”,很性別化地指稱有教養的男子,而「士紳」(gentry),雖也可解作上流人士,其實意指貴族之下、草根之上的中產階層,在現今社會又以專業人士、高級行政人員為主;現在城市所進行的大規模重建,表面來看就是以這群付得起休閒消費的人士為對象。城市「士紳化」在香港很多地區早已成鐵一般的事實,但其社會討論卻遠遠走在「士紳化」巨輪的後頭。近讀郭恩慈著的《東亞城市空間生產—探索東京、上海、香港的城市文化》,其中對城市士紳化的西方理論有不少爬梳,也有本土實例的分析批判,提供了不少反思空間。

        「士紳化」牽涉都市空間的重新建構,一般字典會解釋為將日漸破敗的市區(如「內城區」innercity)「優化」為中產階級居住區(如「舊區活化」的官方論述),這當然是十分簡化的。如果不是這種正面偏頗,另一端我們常聽到的便是對城市「士紳化」的批判,如聲討政府和發展商為了提升某區的資本價值,將原區及住民的日常生活大肆改頭換面,如投資興建豪宅、高級商店等,將原來平民的臨街老店、茶餐廳、茶樓、小商戶趕退。郭恩慈近著告訴我們,事情的複雜性,遠遠超過這正反二端。

        首先,郭恩慈指出「仕紳化」是資本主義社會在空間上的轉化過程,名義上是解決「市區老化」問題,實則是提升某區的發展潛力,在香港,市區重建的對象往往是「二線」的市中心,它們佔有地利但價格偏低,透過重新規劃改造,首要是賺回當中的「租金差距」(rentgap);這方面,灣仔可謂最典型的例子,看看那些龐然豪宅的房地產市價,便是赤裸裸的空間資本累積和掠奪。但「士紳化」對一區的改變,又顯然不僅是與周邊環境完全割裂的圍間化(gated)新樓;它也善於將原區舊有「破敗」的東西,轉化為新中產階級擁抱的文化資本,即所謂以品味、美感經驗、日常生活藝術化營造的都會生活景觀。

        當說及此,情況便變得更加複雜。郭恩慈在書中問及一個關鍵問題:「誰是仕紳化的策劃者?又或,誰是仕紳?」答案顯然不僅是政府和發展商。事實上,住進經「士紳化」地區的新中產階級,相信亦樂見周圍環境的「美感提升」,如出現甚有格調的畫廊、特色餐飲、歷史建築以至創意街區等,一方面這滿足他們身處文化活動集中地帶的多姿多采生活,另方面如此環境亦有助提升該區的實際價格,將文化資本轉換成經濟資本。正因為此,如郭所說,一些受市區重建影響的商戶及居民,其實亦或明或暗支持這種城市空間的轉換—除了可能實際因「士紳化」,無力再在原區住下來而被「動遷」的低下階層(而郭指出,現時社會對「士紳化」的討論,甚少關注被「動遷」者)。書中也見對近年社會運動的反省和批判,如一些極力提倡文化保育、歷史建築、文化創意,以至「社群主義」(communitarianism)的抗爭聲音,實則正與政府、發展商的「士紳化」算盤不謀而合,共同鞏固着都市新中產階級的美學意識,參與着由此而來的都市中心營造。文︰潘國靈

        潘國靈

        
■灣仔茂羅街綠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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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亞城市空間生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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