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爭議：論本地激進原創信仰的來由

    這幾天，Yahoo新聞報神魔之塔抄出未來，指有內地公司5.4億港圓入股madhead，香港小朋友又再評論神魔之塔抄P&D，再數神魔的不是。

    這些香港小朋友，我指的是入世未深，但身量已長大成人的青少年，受傳媒議論影響到入心入肺的一群，而非小學生級別的小朋友。

    他們的議論，讓我火起上來。

    他們深受「原創」信仰洗腦，認為原創才是好東西，這本沒甚麼不好，如果真有原創作品，又能讓受眾接受，這是好事。問題是他們拿着「原創」二字作為道德標準四處撻伐他人，例如神魔之塔創作團，這就是一種文化破壞行為。

    須知文化的根本從來與「原創」無關，文化活動特點是全民共享，任何東西只要是全民共享，那就必定牽涉到複製、認同和標準化，也就是抄。如果沒有抄，任何文化都無法建立起來。

    然而，抄得如何，那就講求一個工藝師父的功力，也是藝術表現之所在。madhead公司團隊確是抄P&D，然則他們在當中追求一種神話風格上的轉化，又在營運上及優化上追求完美極致，給與玩家最佳享受，那就是他們無人能取代的貢獻。

    在我火起的時候，我在Yahoo連續落了十多個留言，節錄如下：

"香港小朋友受政府成日宣傳創意蒙蔽，一味識話國教洗腦，自己已遭創意洗腦都唔知。問下文化行業資深老行專，邊個唔係以抄為本？一般出色創作，也都係七至九成舊橋，只有一至兩成新意而已。唔止香港抄，其實日本同美國都抄都七彩，小朋友怕了英語同日語所以唔識睇而已。神魔抄得來給人一個全新感覺的傳說世界，其實係佳作。玩P&D感覺像在玩Pokemon，個feel非常childish。單睇個feel已不能話人靠抄起家。"

"學你哋講法，廿二世紀殺人網絡抄中國武打動作都一樣唔啱。人哋出了第一個iOS apps，其他人有樣學樣出apps就係抄。你自己個樣抄咗你阿爸阿媽都係罪過。"

"英文好地地抄日文詞Tsunami係違反版權，中國話學人講幽默係抄咗英詞humor，所有人都唔講得Tsunami同埋幽默，因為係抄返黎。小心大家的說話，日常用語很多都係抄其他語言過來的。"

"你着件衫咪俾人發現撞衫，你抄，唔係原創，唔啱。"

"唐三藏去天竺取西經，其實係抄一本返中國。唐三藏按你們說法佢係抄人，要罰。"

"民主制度香港咪推，因為係抄英美同歐洲的制度。"

"你似乎唔明我講乜，我意思係，抄先至係正路，係文化工業的高效、合理、常態做法。如果仲唔明，你睇下鬼佬zynga遊戲公司老闆點鬧員工：「I don't want fxxking creativity, you are not better than your competitor.」講原創即係阿嬌精神：天真同傻。" (原文可見於Wikipedia之英語版本Zynga條目)

"同你哋嘈，我都一樣天真同傻，人哋神魔madhead老闆就聰明，都唔當你哋存在，自己去一個沒有原教旨原創信仰的台灣發展，大受歡迎。感覺上，香港小朋友對原創的崇拜和執着已進入宗教層次。其實，我真係唔應該同你哋講咁多嘢，嘥氣。只是，我是為香港的文化工業悲哀，一日有你哋呢種觀念，香港的文化工業都唔會有復興一日。Andy Walhor個瑪利蓮夢路係佢原創咩？早排個塗雅畫師畫果個食鬼係原創咩？唸真Ｄ你就知自己太傻。"

    很多時候，同一個群體的人，會共享一種特別的觀念或信仰。在Yahoo留言攻擊神魔之塔的小朋友，明顯都共享了一種「原創」信仰或觀念，這也許已經成為他們族群的一個身份記認，為了獲得同伴的認同，他們不得不同意，甚至催眠自己，讓自己相信「原創」非常重要。

    然而，這種信念一般都只在指定群體中有效，只要跨過一個海，去到另一個文化群體，同一種信仰可以完全消失，即是說，「原創」信仰並非放諸四海皆有效的觀念。正如我在留言所說，Madhead老闆知道他在香港不受香港某原創信仰族群歡迎，即過海往台灣發展，從而取得巨大成功。在台灣，非但沒有人非議神魔之塔，而且大家還玩得超級開心，甚至以神魔之塔搞嘉年華搞派對。

    就是在香港，離開了本土香港青少年小朋友的層面，落一層到小學生圈子，就我從女兒所講的學校情況可知，在香港小學生圈子裏，非但沒有原創信仰偏見，沒有人批評神魔之塔，小朋友更是以討論神魔之塔為日常話題，而不再是以討論電視節目為主。

    文化產品比如小說、遊戲等，是為人而設，人不是為文化產品而生存。那麼，只要文化產品能帶給受眾充實的經驗，那又何用理會該產品是否抄來？反而，正是因為有好東西，所以才要為了受眾而把它抄過來，從而豐富受眾的文化經驗，此所以唐三藏往天竺抄佛經帶回中國。

    那麼，香港小朋友的「原創」信仰從何而來？

    基本上，「原創」是版權法例的基本內容，而版權法例保障的是某類人的金錢利益。從一種利益關係分析，即可如此推敲，「原創」觀念如果得到流行，最大利益歸於美國這個文化大國，因為這個國家擁有的版權資產最多，價格最高。如果此猜想成立，我們就很容易理解，為何美國這個國家如此推祟版權及原創觀念。

    通過歷史分析，可知「原創」只是近代全球化和世界經濟一體化風潮下的產物，是幾千年以來人類都不曾擁抱過的「美德」或道德標準。

    「原創」是好是壞，只有一個準則可以判斷，崇拜原創帶給了我們甚麼經歷？是文化傳承的破壞，還是文化水準的上升？

    文化水準是虛無的，空想的，只為金錢服務的口號，比不上令人聽出耳油的尹光的流氓歌謠。相反，文化傳承則是口耳相傳，即是通過抄來延續，例如我們父母讓我們「抄」他們吃月餅過中秋的習俗，還確保我們成功「抄」過來。

    最後一句，「原創」崇拜者原則上自己也不能容於自己，因為人類DNA有98%與豬相同，如果豬比人更早存在於地球，即人類是在剽竊豬的DNA知識產權，人的存在本身就違反了「原創」這個吹譃出來的至高標準。

    我不知道「原創」信徒們要付給世界上每隻豬多少金錢，才能為自己侵犯了豬DNA版權的罪行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