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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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紅於香港的足跡

2014/09/08 10:11:32 網誌分類: 生活
08 Sep
        南區區議會年前曾籌劃一條「香港南區文學徑」,印製明信片介紹幾位當代作家(或其作品)在香港南區留下的足跡,其中有東北女作家蕭紅,一張明信片引了她一段話,摘自一九四○年〈致白朗〉信件:「這裏一切是多麼恬靜和幽美,有田,有漫山漫野的鮮花和婉轉的鳥語,更有澎湃泛白的海潮,面對着碧澄的海水,常會使人神醉的」。頗稱職地發揮明信片推廣香港之特色,然而這段話被截去的上下文更餘音裊裊:「不知為甚麼,莉,我的心情永久是如此的抑鬱,這裏一切是多麼恬靜和幽美,有田,有漫山漫野的鮮花和婉轉的鳥語,更有澎湃泛白的海潮,面對着碧澄的海水,常會使人神醉的,這一切,不都正是我往日所夢想的寫作的佳境嗎?然而啊,如今我卻只感到寂寞!在這裏我沒有交往,因為沒有推心置腹的朋友。因此……我將盡可能在冬天回去。」

        然而我們知道蕭紅結果是沒有回去,長眠於此地。現在坊間尋覓蕭紅足跡,亦以其離世及埋葬地為主,一是戰時給闢作臨時醫院的聖士提反女子中學,蕭紅在這裏嚥下最後一口氣,一半骨灰埋於校園土內,另立墓於淺水灣麗都花園,早年已移遷廣州。有時我想,一九三九至四二年期間,適逢其會兩位中國最傑出的女作家都來到香港,一是後來變成「祖師奶奶」的張愛玲,一是後來被譽為「民國傳奇女作家」的蕭紅,二人性格、文風迥異,在香港短住期間想或沒有交會,然而命運又以另一種方式把她們冥冥中扣連──張愛玲愛香港的紅影樹,筆下對之着墨甚深,而蕭紅在聖士提反女子中學的骨灰據說撒於一株影樹下,業已枯萎,不復存在。影樹之外則是淺水灣,看過小說《傾城之戀》的不可能忘記張愛玲筆下那淺水灣景致(尤其是那堵「天荒地老」的牆),而「蕭紅之墓」亦以淺水灣寄托了十餘年。

        死亡可記,那生之足跡呢?蕭紅與端木蕻良一九四○年來港居於尖沙咀是肯定的,但在哪裏呢,情況如何呢,連這小節也不是沒有不同版本,可知傳記認真考據起來真不容易。我在劉以鬯的《他的夢和他的夢》中先讀到鍾耀群(端木後來的妻子)《端木與蕭紅》一段引述:「他們在九龍金巴利道納士佛臺(筆者按:即諾士佛臺)找到一間相當大的樓房,向南,前面直通一個大陽台,空氣很好,對蕭紅的身體大有好處。」後來又讀到小思老師《香港文學散步》中,周鯨文〈憶蕭紅〉一文中這番憶述:「第二天,我和內人到九龍去看蕭紅。他們是住在尖沙咀附近樂道八號。他們住一間二百呎左右的屋子,中間一個大牀,有個書桌,東西放得橫七豎八,還有一個取暖燒水的小火爐。蕭紅就躺在那一張又老又破的牀上。見到這種情況,我心中很寒酸。」怎麼有如此出入,莫非二人所說的是不同住宅單位?但應該不是。周鯨文又提到,十二月七日日本偷襲珍珠港後,翌日清晨日本向香港投彈,九龍瞬即淪陷,周鯨文為蕭紅及端木躊躇住處,曾安排暫住於中環雪廠街思豪酒店,僅四五天而已,後暫避於周鯨文設立的時代書店後面,位於士丹頓街的書庫房子裏。至於蕭紅曾出入的法國醫院、瑪麗醫院就不說了,那因誤判而割在喉頭的一刀是白捱了。蕭紅在香港活動的足跡,尤其考慮到魯迅與蕭紅身前亦師亦友的關係,可堪一記的還有銅鑼灣加路連山孔聖堂,一九四○年八月三日,斯時身體已虛弱的蕭紅在這裏參加了一場魯迅紀念會,會中並演出了由她編寫的啞劇《民族魂魯迅》。

        剛提前欣賞了由許鞍華導演,依蕭紅生平創作的《黃金時代》,遂草成以上「閒話」,望能向大眾引介一下這難得的作家傳奇片;電影上映後,有機會再談。

        潘國靈

        
■Postcard of Hsiao H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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