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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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挪用與文化符號

2014/10/20 10:45:21 網誌分類: 生活
20 Oct
        事隔二十年,《海闊天空》彷彿成了「九十後」時代曲。《獅子山下》正式退場,或者說成為政府廣告的宣傳歌。一支九十年代與一支七十年代的時代曲,劃分了兩個世代。新世代的理想主義vs.舊日子的拼搏精神。

        隔了年月,歌曲的接收往往超出創作者意圖之外。霑叔當年寫《獅子山下》當然不是為擦政府鞋。而家駒當年寫《海闊天空》,首先出於個人感懷,尤其初到日本發展,有一種飄泊之感,因此歌詞頭幾句是:「今天我/寒夜裏看雪飄過/懷着冷卻了的心窩飄遠方」。香港無雪,而運動的人沒有離開;但接着的歌詞自是可以讓抗爭者代入其中。追求理想,但前途是充滿迷霧看不清的:「風雨裏追趕/霧裏分不清影蹤/天空海闊你與我/可會變」。副歌那段又像年輕人跟不明白以至不支持自己的年長一代說:「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那會怕一天會跌倒」。「可會變」、「跌倒」都是可能的,帶有不測的,以至可能有人會半途退出:「背棄了理想/誰人都可以/那會怕一天只你共我」。以上當然只是我個人的詮釋。

        是的,關鍵在於詮釋、挪用。正因為《海闊天空》的歌詞是比較「空泛」或普遍性的,它不像《飛越苦海》、《秘密警察》、《我是憤怒》、《永遠等待》這些更偏鋒更憤怒更反叛的早期Beyond歌曲,《海闊天空》這首一九九三年作品對當下年輕人較近,且在華文世界流行度極高,一下子成為「公民抗爭歌曲」,可說是意料之外亦在情理之中。但亦因為《海闊天空》本身的非政治性和流行度,某建制政黨國慶時也唱過它、中港學生交流香港學生也曾獻唱《海闊天空》、《真的愛你》,且不說它也成了合拍片《中國合伙人》中挖金青年KTV買醉的宣洩歌。同一支歌曲,人人各取所需,可見文化挪用常常不是單一的。現在好了,《海闊天空》正式被抗爭群眾奪回來,不再受建制沾污。

        一首歌的接收、挪用超出原創作意圖,我又想到《紅日》。早前那周融先生發起「反佔中簽名」,我經過街站,不時聽到播的就是李克勤的《紅日》。《紅日》在電影中用得出色的近有趙薇導演的《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至於它怎麼會成為建制力量歌曲,我不知道,或者是那「紅日」令人聯想到「紅太陽」。李克勤則是有點無辜的。

        一場社會運動真是少不了音樂力量的。《海闊天空》是有着文化積累,所謂「集體記憶」的一首歌曲,是以可以一呼百應。外國改編有更早前來自《孤星淚》音樂劇DoYouHearthePeopleSing的《問誰未發聲》。新歌,早前七一有謝安琪的《雞蛋與高牆》;今趟「雨傘運動」,林夕填詞的《撐起雨傘》在廣場上大放異彩,另填詞人周耀輝亦寫了一首《撐着》。相比之下,另一邊的「香港生命」撐警大聯盟主題曲真是劣質得太低智;一場運動,政治之外,也成了高低品味、知識資本的大分野。

        至於「生日歌」在旺角現場被挪用,又完全事出意外,當可另立個案研究。或者這樣說吧。大型社會運動用到的符號不乏是完全尋常性的,如茉莉花、太陽花,到雨傘等(並無暗示幾者有甚麼關係),尋常的符號在運動情境中被賦予了新意。歌曲作為文化符號之一,「生日歌」也是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當尋常的東西也變成敏感,如在內地撐雨傘竟成了犯禁之舉,這益發顯出政權、國家機器和時世的荒誕。

        潘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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