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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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馬歌的轉變與沒落

2015/01/26 11:11:36 網誌分類: 生活
26 Jan
        翻看樂評人黃志華多年前的《粵語流行曲四十年》,在「八十年代香港流行樂壇的新神話」一章中,讀到這段話:「八十年代的歌迷,早就厭棄了所謂鬼馬歌,而最肯掏錢買唱片的『都市新人類』,尤其如此。他們深受社會異化之苦,在人口稠密的都市裏,常感孤獨。情歌,往往成了一時的心靈慰藉,有時更以認同偶像來消除這份孤獨感。」此話背景在論及七十年代「許冠傑神話」逐漸過渡至「譚詠麟年代」下說出,兩者其一分野,便是前者的市井鬼馬歌,在八十年代逐漸式微,走向情歌主導。

        說回許冠傑,他的鬼馬歌曾深入民心,但其實在大量廣東口語、俚語之外,他也有用詞極之古雅的歌,如《相思萬千重》、《夜半輕私語》、《紙船》,有些舊字如「卿」(如《獨上西樓》:「無言獨上西樓,殘月正當頭,何時復與卿遊,腸斷百般愁」),進入八十年代也逐漸不合時宜,此是別話。說回許氏鬼馬歌,大量以反映民生、刻畫升斗市民生活為主,如《制水歌》、《加價熱潮》、《賣身契》、《打雀英雄傳》、《搵嘢做》(可記得歌詞中的角色莫大毛?)等,但也有不完全基層的如《十個女仔》、《尖沙咀Suzie》等。其中,他與黎彼得的許多合作,至今亦為人稱稱樂道。

        但由七十年代末過渡至八十年代,譚詠麟也不是沒唱過一點鬼馬歌的(儘管鬼馬的意義不一樣)。更早當可回到溫拿時期、由黃霑一手包辦編導、曲詞的《大家樂》,其中的《玩下啦》也甚反斗。(題外話一筆,說到《大家樂》,令我想到許、譚也有過鬼馬交碰,用今天時興話可說是最早的「惡搞」和「二次創作」──七十年代許冠傑曾將《大家樂》幾首插曲,串燒成《鬼馬大家樂》一曲,分別有《香港交通歌》、《醫生頌》、《點解要擺酒》、《拍拖安全歌》四段。篇幅所限,在此僅引《醫生頌》一段歌詞,調寄自譚詠麟主唱的《只有知心一個》:「世界上有幾百樣人,只發醫生一個,無論我點肚餓,無論我點折墮,終歸要醫好痛楚」,叫人忍俊不禁,今天聽來也並不過時。)後來黃霑填給譚詠麟、全首歌不斷重複的《愛到你發狂》,也不能說不鬼馬。另外如泰迪羅賓作曲、黃百鳴填詞的《小生怕怕》,且摘歌詞一段:「觀音天主救世者/幾大WEAR住個/好心福心與愛心/喃嘸阿彌陀」,末句連「阿之阿左」都用上了。至於由黎彼得填詞的《天邊一隻雁》、《愛人.女神》,其鬼馬也許更多在譚詠麟的唱腔,在這兩首歌中他刻意將詞句尾音扯高,聽來甚具嬉戲感。當然,這跟許氏只此一家的鬼馬歌不一樣,前者的鬼馬歌是市井文化的心聲,後者更多是其個人「反斗星」形象的承載,至八十年代中期,他這類歌也愈發少了。

        整的來說,踏入八十年代,社會漸趨富裕,東洋風盛行,情歌為尚,市井俚俗以至廣東口語入詞的歌曲,確漸式微了。詞人換代,後來新世代流行曲的旋律音符更趨密集,用字自然也密度更高,詞作大至由舊體詩(如黃霑、鄭國江等)轉向新詩文學性(林夕、Wyman等)。流行曲與市井基層脫節,曾派得上台、上得殿堂的許氏鬼馬歌,轉向「廟街」(此處「廟街」作為一個符號)以尹光、夏金城為代表和傳人。時至今日,也可能在主流媒體之外另闢天地,如高登、Indie創作的一些網絡歌;但即使寫來市井兼盞鬼,也不一定以草根為受眾,關於這點,得另文再寫。

        潘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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