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空氣論
近日一齣頗具瞄頭的動畫作品《科學小飛俠Gatchaman Crowd Insight》，其故事境界已然踩進了社會學之領域，用動畫作品探討社會和民主的問題。
同樣的作品，數到上一齣應是《心靈測量者Psycho Pass》，我記得我在網誌都有討論過。Psycho Pass問的是人住在一個全監察社會，連自己的內心也被社會監察着的時候，社會獲得終極秩序，人卻失去了超越的靈魂，人要如何生存？
來到Gatchaman Insight，問的則是關乎民主和公眾輿論的問題。故事借一名天才犯罪者鈴木理詰夢提出262論，用來質疑當代日本是否有享受民主社會的資格。所謂262論，即是說每一個社會，總有二成人能夠使用力量來令社會進步，二成人會使用力量來破壞社會，而佔大多數的六成人則全部都是猴子，他們不思考，不決定，不判斷，他們只追逐社會主流觀點而行事，大隊說好的事他們跟隨着去做，大隊說令人憎惡的他們隨着去憎惡。如果社會能走出一個看似很懂民情的領袖，他們就寧願不判斷任何事，甚麼都交由領袖去決定。
實在，故事即安排了一名可愛的紅臉外星人基魯魯來當上了日本總理，因為基魯魯擁有讀懂人心的特殊能力，得到日本民眾信賴，於是日本人就把一切都交給基魯魯決定，自己甚麼都不想。然而，基魯魯有一個過份純真的心願，就是讓所有人排除差異，變成同心合一的社會。但是，按262原則，能夠同心合一的人也就只有六成而已，對於社會總是有人不跟大隊，基魯魯十分納悶。後來得出來的結論，是讓不願跟大隊的人消失就好。
想一想，這種故事描寫的實在就是我們現今的網絡社會。由於有了facebook和whatsapp，公眾輿論（實則只是局域性公眾輿論而非廣域的）更容易形成，而且民眾基礎很厚（只在限定小圈子裏如此）。這種大眾的想法，在日本語中稱為空氣，日本語中有所謂讀空氣的說法，讀空氣就是懂大眾意見的意思，有些人讀不懂大眾意見，稱為空氣嫁ない，專指看不懂大眾氣氛的遲鈍的人。正因為社交媒體讓我們更易讀懂空氣，人受到空氣的影響似乎比以前更加大了。其後果是，根據劇中人物理詰夢的預測，所有人都將變成不做思考的猴子。
舉個例，當今香港的空氣就是一股腦兒去憎恨水貨客，當香港人一面倒憎恨水貨客的時候，有誰思考過水貨客的前因後果？有誰思考過水貨客的真正身份？有誰思考過為何法律會漏出了這大大的罅給水貨客生存？有誰思考過水貨客作為人是如何生存在這片商業化的地上？有數據指中港水貨客比例為4:6，即有六成水貨客是本地人，有誰思考過如果水貨客不再走水貨，他們要如何維生？很簡單，不能做水貨就只能去爭那個已經很飽和的最低工資勞工市場了。反水貨如果取得成功，相信本來已不太好的就業環境會變得更差，骨子裏這其實是一種阻人搵食的社會運動。
我覺得，如果人無端端去恨一窩蜜蜂是合理的，無端端去恨水貨客才會可能合理。水貨客阻街同中環塞車，在我是性質相同的社會問題表徵。當然，這要求政府及民間一起去思考解決方案。我得強調，我的議論強調的是思考，不是情緒上的愛惡。假如社會能做到集體思考，在法律、行政和城市規劃等層次求得對策，而不是集體鬧情緒，水貨客們也許就能夠有個方法在毋須阻街的情況下尋求自己的生計了。
Gatchaman Insight本來的主角是一群科學小飛俠，但是社會空氣一面倒支持紅臉外星人基魯魯，反而令社會開始排斥小飛俠。面對着主流意見，任何人都無法說出自己經過思考而得到的結論。因為一說出口，就會因為異見而被判定為搞事份子，進而受到集體欺凌。如是，主流輿論毋須有堅實理據，也能做到穩如泰山。如果使用社交媒體如facebook和whatsapp，只是讓人更加毋須思考，事事倚賴不知來歷的主流輿論做判斷，那麼這世界認真危危乎呢。
以上的社會現狀，我自己有切身體會，我曾因為質疑一宗新聞的真實性而被人指罵，說我侮辱上帝。至於懷疑新聞是否為真，為何與侮辱上帝有關，我至今仍無法知道原因，而且也不想知道。既然燈蛾愛撲火，讓牠們撲個夠就好；人要傻，讓他們傻個夠就好，旁人哪有資格勸阻？
我自己猜《科學小飛俠Crowd Insight》雖然會有少量擁躉，但不會受大眾歡迎，因為它說出了多數人羞恥的一面，按照262原則，它的合理收視率應該只有20%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