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一千九百萬種教會

2017/04/15 17:21:20 網誌分類: 宗教
15 Apr

年初,我曾撰文《一千九百萬種教會》,想不到幾個月後的今日,又會想到要多寫教會一次。

教會不得不寫,因為跟四十年前不一樣,基督教教會在香港紥實了根,成為了香港人重要的生活元素。在這個香港動一下兩下,出外遇四五朋友,總免不了聊到教會事宜。這是個基督徒藝人得影后獎會在電視鏡頭前讚美上帝的年代了。相比之下,四十年前,教會生活並不是香港人生活的主流,甚至是一種邊緣而另類的宗教選擇,作為孩子的我,給父親得知返教會,父親可以打電話找導師討論教會是否使我荒廢學業。如今,連那個父親都每周禮拜,Whatsapp每周分享聖經信息。

教會值得討論,因為教會在香港已經變得太過主流。這個主流,也必然給個體產生社會壓力,近日曾志偉獲最佳男配角的電影《一念無明》,據知當中有一幕教會戲,主角阿東是焦慮症病者,未婚妻借分享控訴阿東,令阿東即場崩潰。博客馬斯特指出教會分享有指定的高低高模式,意謂分享項目要求固定的敘事模式:先是一個好人好姐,突然人生跌入低谷,耶穌出現,個人恢復光明人生。不但網民對《一念》的教會戲有共鳴,《時代論壇》也有文章提出反思。

馬斯特提出的高低高分享敘事模式,是說得很中的話語分析。有時,不是教會會友想要傷害誰,而是當教會成為小社會,這個群體就必然會制度化,以制度來簡化運作,達到低成本營運教會的經濟效益。分享,作為一個民俗學上的Speech event,不幸地,也發生了制度化,有了Formula,而Formula總是共性先於個性,不會優先考慮個體直接經驗。在分享項目中,所有人會從群眾行為中找到Forumla,也就是會眾接納的話語結構,然後模仿。於是,分享人從自身經歷裏找出符合高低高三階段模式的內容,在台上說出來。由於是自身經歷,這種分享結果,只要符合預設結構,是沒有人可以否證的。

有時,這個模式所產生的分享見證,是確實的,但有時,也有牽強附會的。師兄是教會批評派,他指出很多教友的心理創傷未癒,卻在教友們無形壓力下說服自己已經痊癒。

那麼,教會有這樣的問題,是現在還在十字架上的主耶穌錯了麼?(彭彭執筆時是受苦節翌日)主耶穌在世之日,才沒有教過任何高低高分享模式。

倒是,主耶穌明確說明過教會的形態:「哪裡有兩三個人奉我的名聚集,我就在哪裡,在他們當中。」太18:20

主耶穌這句教訓,對比教會牧師和資深教友的勸導,讓我產生甚大的違和感。牧師、資深教友總是說:「我們需要同行的人」,「有固定教會總是好一點的」。在這些話裏,意思是「來教會啦!」如果我回答:「自己家人在家祈禱讀經唱詩」,對方會感到十分不安,並提出質疑。

雖然家庭聚會已經符合了主耶穌說明的教會形態,但這種形態在香港華人教會文化之中,不被承認為一種穩定而可信任的狀態。

我曾說過,我家傭人姐姐是伊斯蘭教徒,她沒有恆常上清真寺,卻經常一個人閉門祈禱,她的祈禱,只有我們這些非伊斯蘭信徒看見,她的同宗並不知道。也就是說,她的信仰是對她的主和她自己做的,不需要做給他人看見。

與之相反,香港華人基督教會很重視我們的信仰必須「被看見」,並且因為「被看見」而處於「可監管」之狀態。要求「看見」與「監管」,這也是教會制度化的一種特徵。

香港華人教會要求會眾「可監管」和「可看見」,與之相反,按我所知,教會領袖卻沒有對信眾展示出與之相符的屬靈品質,令到花費一生死守教會不走的信徒,一個一個變成話裏滿是欷歔慨歎的老油條。一次聽某教會姊妹數說半生教會生活,由頭講到尾講了兩個多小時,單是講教會領袖離婚、外遇、權鬥和會內人際關係之傷害,佔了整個故事的八成以上內容。

事實上,我今日落入了無教會狀態,也是因為早前講壇上有一位神學講師,竟然在講壇上自述走到政治團體講座中教人「聖經不反對暴力」這個真理,又分享自己上深圳步步心驚,請教眾原諒他軟弱,或會因為恐懼大陸政權而放棄立場云云。教會黃絲帶化,如果只是在台下發生,我還可以留下,但當這種政治話語走上了講壇,我也無法久留。我即場向這位講師表達過了意見,又通過預約跟前堂主任牧師講完心事,之後,也就了無牽掛,離開了這個留了超過十年的教會。

如果,我必須對這些狀況說一個要點,那就是制度化三個字。制度化,跟形式化、教條化是近義的。可是,制度化不同於教條化,雖然都是固化和本質化,但制度化只重形式制度,除了核心神學內容,對其他內容幾乎不聞不問。也就是說,只要教會運作一切符合制度形式,它就被認為是可信任的教會。當然,這就必然會發生金玉其外,腐敗在其中的問題。

教會腐敗了,是否就讓丟棄它呢?畢竟,還在裏面的人,也是主所愛的羊。然而,正如颱風巨浪中救遇溺的人,連泳術高超的救生員也會一併遇難,而遇溺者也很難獲救。既然給人光明的是主耶穌本人和祂的說話,我倒認為人應該自己離開這種教會一時片刻,自己研讀聖經,使自己有鹽有光,遇到難民之時,好使自己有糧可以與之分享。

教會,始於上主與亞伯拉罕所立的約,甚至再上溯至挪亞和亞當。信仰本是上主與一人之間的事。但亞伯拉罕有家業,他的家就成了教會,他子孫成了國,以色列國就成為一個國家級教會。直至先知被趕出國家,主與先知們一對一的對話,使他們成為最小單位的教會。以斯拉、尼希米重建聖典,教會人數重新上升。主耶穌降生,群羊隨主聽道,主耶穌哪兒講道,哪兒就是教會。主與十二門徒的親密關係,也是教會。及後,教會不容於帝國,小型家庭教會隱密聚會,沒有誰能否定他們是教會。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們靠主度過了他們在世的日子。

奇蹟發生,君士坦丁大帝歸主,從此政教合一,教會成為帝國。十五世紀文藝復興,歷數百年啟蒙令教會失勢,最後教廷留在梵蒂岡統率全球天主教,與改革另立的新教分庭抗禮。自此,教會仿佛好像必須有個傳統機構一樣。

確實,大教會有大教會的經濟力量,大規模傳教還得靠大組織大經濟。是以,使徒約翰在啟示錄、使徒保羅在其書信中,雖然數臭了一眾大教會,條條大罪,卻始終不曾否定過教會存在的必要。

可是,必須知道,教會的制度只保證了人與主的第一次接觸,卻難在此後給與任何個體最直接的信仰體驗,甚至制度有可能扭曲個體對主的直接經驗。

奇妙的是,正如聖經中最核心的經濟--牧羊業那樣,牧羊是nomadic(遷徙性)的,信徒也是如此。大家都在名為信仰的世界中,又越過高山又越過谷,越過曠野越過屋,一直尋覓可安歇的青草地。

教會本有一千九百萬種,但現代化理性社會要求一切按制度行事,教會也不例外,這股非理性的理性力量最終使教會制度化和標準化,通過不承認其他一千八百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百九種形態,使教會只能以一種形式運作,既然教會無法變化,它也就隨着它在制度上的壯大,內裏也逐漸失去了它適應時代的茁壯生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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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否需要用謊言去打擊說謊嘅敵人,難道

現時香港情況,正是全面學習中國文革時期的惡行,口口聲聲要民主,其實係自我民主,不需守法,大話連篇,候德健說得不錯:我們是否需要用謊言去打擊說謊嘅敵人,難道事實是不足夠?

泛民也不是好東西,它是常用謊言手段的傢伙!

萬大有商量
萬大有商量 2019/06/20

年青真是好 充滿活力

彭彭
彭彭 2019/06/19
@我係你舊生...

感謝同學... 等候下一個風和日麗的自由寫作時代來臨吧(完全不知何時)... 現在是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