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波殺手：民間泛道德抬頭

    三國演義有言：「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

    有關羽趙雲可用的話，誰要用廖化做先鋒？香港正陷入一個無將可用的困境。茂波雖只是廖化之才，也不得不用來當先鋒。

    香港政府管治精英終於發現港英留給他們的是一個怎樣的爛攤子。港英政府被取去一個殖民地，已經不情願，重視的是自己保持紳士風度漂亮地離開，香港未來五十年如何，不會為香港人思量。

    由是，港英時期政府中最重要的解畫及政治工作，從來都不用香港官員做，結果是如何面對公眾，香港無人識。今時今日，所有官員都發現自己必須重新學習，摸着石頭過河。最慘是屋漏兼逢連夜雨，香港回歸撞正媒體第五革命，互聯網流行，做成民間政治力量抬頭，加上傳媒狗仔隊化，挖陰私成為收視保證。這令所有言論都輕易被搬到檯面的公眾領域中去。

    不幸的是，香港人玩慣的政治是檯底交易，行會的保密守則正好是這種檯底交易的表現。一時間媒體革命做成翻天覆地的轉變，香港精英無法適應，措手不及。簡單地講，香港精英已經不是精英，他們正在社會轉變中被淘汰。不管你中學會考考十A還是九A，出到鏡頭前，講錯一個字就要「死」。反而A少的學生，有一些知道自己出身低微，對人說話要恭敬，不然連僅有的機會也會失去，受過社會大學洗禮，更加懂得如何面對公眾。我有點覺得，也許今時今日由豔星或者諧星做政治家，香港可能更加穩定，須知藝人是整個社會裏最知道如何面對公眾的一群。

    出來行，一個字也不能說錯。像侯志強，我完全明白他所說的話的意思，是要求一個局長一塊地都不擁有是很荒謬，然而不習慣鏡頭的人，一個忘形就會忘記自己的話對準了鏡頭，所面對的是社會裏的全部人。結果「一個人四五十歲無樓是廢人」這話在facebook瘋傳，侯氏幫不到茂波不特止，連自己也聲譽不保。

    所謂外交辭令，不是要求一兩句話說得好聽，而是指所有說話，包括夢話，都不應說錯半句。

    中國內地，地方政府不說，至少中央官員已經脫離輕易說錯話的層次，君不見溫家寶最常說的是哪四字？「依法辦事」！茂波出事後，全政府主要官員，不擅辭令者，其發言第一句都應該是這四個字。這四個字是政府與市民之間的最大公約數，大家都不可能不同意。

    另外，社交網站及狗仔隊新聞兩種媒體發展，做成了社會誕生出法律以外的第二把道德聲音，設定出第二重道德標準，其依據是民間傳說中對官員要求的最高典範（例如包青天之清官觀念）以及難以定義內容的「良心」，例如茂波醉駕被新聞炒作，是以南丫島海難為背景。報章指，南丫島死咁多人，你老闆梁振英都無時間玩，你竟然食豬手嘆啤酒？這報導的指控依據是無法測定的「良心」，不是法律。

    今時今日，政府官員和政治家行事，已不能單顧法律，也要想及市民自己在社交網站和傳媒裏頭自己胡亂炮製出來的一種泛道德。這泛道德隨時拿來當劍亂舞，架在官員頸項上。

    另一方面，政府官員和政治家不能任由泛道德胡亂自由衍生，有必要提醒市民這個社會還有一個公認道德標準，有一班人天天戴上假髮來秉持這道德標準，這些人叫做法官，那標準叫做法律。法律是政府官員和政治家的最後防線，應該有強烈意識意會。

    注意，我前段「不能任由泛道德胡亂自行繁衍」不是指收緊言論自由，言論自由應該是受到基本法憲法保障的市民權。不任泛道德自由衍生的唯一手段，是公眾辯論。政府官員有必要走出來，強調並承諾法律能保障市民，並有效為市民監管政府和社會，藉此把社會主流道德標準盡可能回歸到法律之上。

    事實上，如果法例有不完善之處，是因為立法會一班議員工作不力。他們得到市民信任成為議員，有必要盡一切努力找出過時法例，並予以修訂。

    當陳茂波擠牙膏式解畫，為自己辯護，很明顯他沒有清楚意識到香港政治是三權分立，他並未違反香港法律，只是觸犯了民間泛道德，而民間泛道德沒有固定界線，有可能借語言之力攻破。

    舉例說，現在民間泛道德單方面仇視內地人，任何人只要在上水帶上一件大型行李，就算符合法例，也會被途人攻擊。泛道德正是如此一種不理性的思維。它反映了民間的願望，是一個政府施政的重要參考指標，不得不參考，但它沒有規範，而且很多時間未經反思，道德標準游移不定，充滿內在矛盾，無法作為法律依據，令社會有效及健康運作，所以也不能全面不經反思地接受。

    如果任由泛道德無節制地自行衍生，香港將會出現愈來愈多的歧視問題，引發更多矛盾。但最最最要記住，泛道德不能借用行政立法手段制衡，也不應制衡，因為它代表了市民的願望，是重要的社會動力。它需要的，是一些能把它的發展軌道或繁衍方向改變過來的偉大演說家和政治家。這種演說家和政治家，在歐美隨街都是；日本也有；在中國內地開始有了；在香港，半個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