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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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城寨 的空間意義

2015/07/27 08:41:13 網誌分類: 生活
27 Jul
        誠如李歐梵教授所言,九龍城寨已變成了一個傳說,被夷為平地二十多年後的今日,由英國建築師IanLambort和加拿大攝影師GregGirard合著的CityofDarkness:LifeinKowloonWalledCity終於出了中譯本,由中華書局找專人翻譯並加入若干圖片,早前在書展中甚受歡迎。此書雖名為「黑暗之城」,實則是還九龍城寨一個「清白」——如果一般人對城寨的印象多為神秘、黑暗、罪惡的話,此書大量拍攝城寨民生生活,採訪形形色色的城寨居民包括牙醫、廠主、髮型師、士多老闆、潮州音樂社成員、城寨地產經紀等等等等,確是將「城寨的日與夜」以豐富圖文展現出來。

        研究香港許多有見地的論著不少出自外國作者手筆,像LaurentGutierrez和ValeriePortefaix這兩位現時任教於香港理工大學設計學院的外籍教授,曾合著MappingHongKong一書,談到香港這個不斷拆拆建建城市的一種「軟消失」(softdisappearance)狀態,即建築物或一個地方在拆卸至重建完畢之間或長或短的過渡狀態時期;此書並特別關注速度(speed)和密度(density)對城市環境的影響。這書在多年前讀過,其中亦有談及城寨的;以兩位作者提出的概念來說,城寨自一九八七年正式宣佈拆卸至一九九五年被改建成公園,其中的「軟消失」狀態前後維持了約八年,期間變化無論如何是難以追認了。

        猶記MappingHongKong書中有此一話:「有些人認為它(九龍城寨)是一個活生生怪物(livingmonster),其他則看它是一個有機的、自我建造建築的奇異的例子。」這兩面性於城寨這塊六英畝半地方曾經並存,「正」、「邪」之外,綜合這幾期的討論,它尚有不同的空間意義可資探索。在人文地理概念上,它屬於一片「飛地」(enclave;意指在某個地理區內一塊隸屬於他地的區域),因歷史之詭譎這片「飛地」曾是容納了不少窮苦者的「庇護所」(Haven),以也斯的話說,就是「朦朧的隙縫地帶容許這類曖昧的存在」,一個「混雜的空間」,一個「曖昧的例外地帶」,就像香港本身。另一學者李歐梵曾稱它為「寄生生活」(parasiticliving)的一個世界經典例子,現在儘管只存活於傳說之中,仍不斷引發城市研究者特別是建築師的興趣。譬如上文提及的幾位外籍作者,都是建築或設計方面的專家。論述以外,這幾年在城中看到不少的「城寨藝術作品」,都多是出自建築或設計藝術方面的,譬如在二○一○年的「香港.深圳建築雙年展」中,甫入西九空地即見楊志超的裝置藝術品「西九有個城寨」,又如早前文化葫蘆主辦的「山下我城」,其中便有香港設計學院學生在九龍城寨公園中造出一個「翻版寨城」的1:100模型來。城寨早已湮滅,但它作為一個「城市實驗」和「建築革命」的參照(也許正因為它已不在才成為可能)仍不斷進行,早前在網上便讀到本地建築師馮景行發此一問:「九龍城寨不就是當年最貼地氣的另類建築革命嗎?」有城市論者甚至以法國思想家傅柯(Foucault)的「異托邦」(heterotopia)空間概念來詮釋昔日的九龍城寨。城寨的骯髒、擠迫、危險四伏又很合乎人們對後現代未來都會模型的想像,其頹敗、廢墟美學尤其吸引富「末世情意結」的日本,當年城寨清拆前就有日本探險家來港繪製城寨地圖,日本甚至有一個室內遊樂場仿照城寨設計出來。當年打仗日本在香港拆城寨城牆建機場,沒想到後來城寨由她發揚光大;當然,至此城寨已不是原來的城寨,而是城寨的想像、城寨的創作、城寨幽靈的不斷復現。

        潘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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