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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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簡再說(答一讀者來函)

2015/09/22 17:37:05 網誌分類: 生活
22 Sep

一連三週說到簡體字讀寫,本擬告一段落,但上週〈消失在簡體字之中〉引來一讀者(下稱此君)以簡體字回函批評,頗具特色和代表性,遂撰文回應,也當作延伸討論一篇。

    上文提到「余」與「餘」一例,並順提一學生不知「余」可作「我」解。此君回話:「略懂古文的大陆人都知道余是代表我。恰好你问到一个不懂的学生罢了。」我猜情況亦如是。我後來再問本地一個大學生,亦復不知;我沒分大陸與香港,只怕是文字的失落。但我仍然沒把此當作普遍現象,只當偶例一二,「頗令我驚訝」而已。至於此君另說「古文关于我有很多替代字」,這個吾也略知一二,但這與敝文無關;一篇文章不可能說盡所有,多說便節外生枝了。

    另外此君一回應重點在於我舉的「摺」字。他說:「皱褶简体字就是褶,不是折。请先用简体输入法试一下。」這是他讀文章沒讀得仔細。我舉的小說雖名為〈面孔的皺褶〉,但我在文中說得很清楚,是「摺」字被改成「折」(如「摺疊」變成「折疊」、「摺痕」變成「折痕」),非「褶」也。我當知「褶」字在簡體字中保留,但「褶」和「摺」是兩個不同的字,不可混淆。不過此君這樣一說也提醒我,翻查一九八六年大陸重新發表的《簡化字總表》,以上提及二字附了注釋;「余」下注有:「在余和餘意義可能混淆時,仍用餘。如文言句『餘年無多』」,「折」下注有:「在折和摺意義可能混淆時,摺仍用摺」。但話雖如此,普遍情況是(這的確是普遍了),你隨意打開一本簡體字書便可看到,「餘」一律變「余」、「摺」一律變「折」,鮮有分野了。

    此君也回應我說到的「雲」與「云」:「
云的古体字根据《说文解字》:古文省雨,非省也。这证明你所谓的逻辑完全是随意的结论太过浅薄。」古文省雨,確如是,小篆加「雨」於上,這是文字發展的進步,也說明文字發展並非一味追求簡化。簡體字將「雲」變「云」,有古文可依,但這不能反證我論漢字在當代簡化中,常有邏輯隨意和削減文化底蘊之說。在簡化方案中,漢字從古只是其中一路,只佔少數,不然今人看古文,用簡體字的理應就比用正體字的優勝。而且從古簡化不一定就理直氣壯(還得看「古」之所指),更多簡體字亦非由此而來。我針對的不是所有簡體字,而是一些殘破的,而這也為數不少。如果上期舉過的無「麥」之「面」(麵)、脫「髟」之「发」(髮)等還不足以說明,那無「敞」的「厂」(廠)、無「鬼」的「丑」(醜)、無「草」的「卜」(蔔)、無「行」的「卫」(衛)又如何?「鬍鬚」變「胡須」,「一齣戲」變「一出戏」,你接受到我接受不到,那各行其是好嗎?

    其實主要還是邏輯問題,如果天空混濁,你不能見尚有一角青空,就否定污染之存在。

    更大問題還在此君最後一段,常見於今人撐簡體字的言論中:「简体字推行从古至今一直在进行,不是49年后的事。从文字演变就可以客观地看出来。中文的口语化和简单化也是五四运动一直宣言的精神之一。49年后的简体字推行是为了更好地提高人民的识字率,解放解放前80%的文盲率。

    這話充滿謬誤。別說五四精神不一定就是好的,如提倡白話文重要,但「我手寫我口」在文學中就

是甚麼金科玉律。極端至倡導漢語拉丁化更不可取。但五四好不好是另一回事,不能把現在的簡體字都歸到「五四」頭上,它可擔當不起。激烈如魯迅,寫的可是傳統書法;一九五二年文民文學出版社出版,印的仍是正體字,在北京魯博書店仍可買到。在歷史長河中文字確有繁簡演化,但眾所周知,現時流通的簡體字,沿襲五十年代中共上台後大刀闊斧規範並全國頒布,說提高人民識字率或可商榷,說成為自然演變的結果,則成歪理了。

潘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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