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衰落數十年之迷

少林無論是在武俠小說中還是現實世界裡，給人的印像都是高手輩出的門派。然而少林在天龍八部出了一次頭之後，居然要等到倚天裡才能重新成為武林領袖。堯之都，舜之壤，禹之封，於中應有，一個半個恥臣戎，千年歷史的大派，居然沒能出一個比得上五絕的人物，這點是很令人覺得可惜或不解的。然而金大俠其實已經告訴我們為什麼少林會在射鵰時期的武林除名，不過答案不在射鵰，也不在神雕，居然藏在倚天的開頭，可算是草灰蛇線, 伏脈千里了，大家就是大家！

當郭襄去到少林，那已經是第三次華山論劍之後三年，那麼第一次華山論劍應該是發生在五十三年前了。張君寶出逃是因為七十多年前火工頭陀偷學武功一事後，凡是不得師授而自行偷學武功，發現後重則處死，輕則挑斷全身筋脈，使之成為廢人。七十多年前的火工頭陀事件之後，少林寺的武學竟爾中衰數十年。而五十三年前的老五絕時代，正是少林中衰期的開頭，老五絕時代沒有聽到少林高手的消息就很好解釋了。

不過火工頭陀再怎麼厲害也不過比武時重傷達摩堂九大弟子，打死達摩堂首座苦智禪師，後來又打死監管香積廚和平素和他有隙的五名僧人。少林作為武林中的一大門派，當然不會只有這幾個高手，死的高手只是達摩堂首座苦智禪師，至於達摩堂的九大弟子不過受重傷罷了，傷好了還是一條好漢，所以死一個苦智禪師是絕對不可能令少林寺的武學中衰的。真正的原因應該和羅漢堂首座苦慧禪師一怒而遠走西域，開創西域少林一派有關。羅漢堂首座要走是因為起了爭執，組成西路軍出走，走的時候自然會帶著和他意見相同的人走，這是少林少林歷史上的一次分化，而西路軍的出走和這次爭執的內容有關。但最早的原因可能一早就有內鬥，估計類似華山氣劍之爭的分別。大概掃地的之後少林分成重佛和重武兩派。達摩堂估計是重武的，有九大弟子，羅漢堂屬重佛派，一時沒什麼高手，要到後來功夫練上去了才能出高手。所以西路軍教的那三人給崑崙三聖輕易打敗了。

關於羅漢堂首座要走的原因，根據金記少林歷史檔案館的館藏資料，這是因為火工頭陀事件後互責互咎，在少林董事會作出處理規定後，苦智禪師因為權利慾得不到滿足，拒絕執行少林本部的正確路線，企圖到西北去求得發展，搞塊地盤稱王稱霸，好向少林本部鬧獨立。不過我懷疑檔案真確性，畢竟苦智禪師是拉了一幫反對「正確路線」的人走的，則這個「正確路線」到低有多正確實在不好說。還是讓我們來看一下導致這次分裂的原因吧。

那麼到底是什麼樣的爭執內容導致這次分裂？書上沒有明說，只是提到一句話互責互咎。字面上看是追究責任時發生了意見。追究責任火工頭陀是打傷打死人，但起因卻是監管香積廚的僧人性子極是暴躁，對他動不動提拳便打。如果說有責任那麼監管香積廚的僧人是罪魁禍首了。從火工頭陀可以參加達摩堂和羅漢堂兩堂的比武，我們可以推斷香積廚歸這兩堂其一管理。事情基本就是中層管理人員對低層的工作人員的壓迫造成的。層層追究上去，負責管理監管監管香積廚這類後勤工作的僧人是要對此負責的。並且這以後少林必然要出台一套新勞動法，保障工人的利益。我們可以肯定苦慧禪師應該不是管這個工作的，並且也是提出懲罰負責該項工作的人，很可能還是這套保障工人利益的新勞動法的撰稿人。

為什麼我們這麼肯定？因為在苦慧禪師離開後，少林出台了一條針對不得師授而自行偷學武功的規定。這條規定是在保護已經學武的中高級管理人員，而不是類似火工頭陀的低級員工。可以想像當時的爭執正是應不應該懲罰負責該項工作的人，和如何對待自行偷學武功的人。既然苦慧禪師走後，新勞動法沒出台而自行偷學武功的人要受罰，則可以肯定苦慧禪師是持相反意見的。

當時的少林分成兩派。一派支持羅漢堂和苦慧禪師，一派支持達摩堂或者直接點說支持方丈苦乘禪師。這個苦慧禪師能夠參與這次的爭議，證明少林這個企業由方丈作為首席執行長，其他各堂主持人組成董事會監督首席執行長，說明少林已經具備現代企業的雛形。

苦慧禪師所以持相反意見，要懲罰負責該項工作的人，那是因為香積廚不歸羅漢堂官，而由達摩堂主持。但這只是意見相左，沒有出走的必要。苦慧禪師的出走可能是他向方丈苦乘禪師要權，要這個管理行政工作的權，而這個要求得不到滿足。或者他並沒有要權，只是提出規範負責人行為和權力的要求，而這個負責人舊的已經死了，新的又是方丈苦乘禪師指派的心腹。規範負責人行為和權力，也就是規範方丈苦乘禪師的權力。權力這東西是一個整體，方丈的權力少了，羅漢堂的權力就多了。這一來本來簡單的懲罰路線之爭就變成了權力之爭，所以苦慧禪師走後，一開創西域少林，就給人一個權斗的犧牲品的感覺。

問題是苦慧禪師的西路軍一走，少林的中央軍就衰落了數十年，而西路軍據說則在西域教出一代武學宗師歐陽鋒。歐陽鋒是西域之人，成名於第一次華山論劍之前（五十年前），也就西域少林開創後二十多年。對於歐陽鋒和西域少林關係的記載，金大俠說的很隱晦，只提到歐陽鋒根據《大莊嚴論經》的內容給瑛姑畫了圖，雖然大俠說此經在西域流傳甚廣，歐陽鋒是西域人，也必知道這故事。但是中國功夫在中國流傳甚廣，我可是一點功夫都不會。歐陽鋒懂得《大莊嚴論經》，必然有個僧人教過他，歐陽鋒既然是武林中人，結交的僧人必然也要會點武功才行。由苦慧禪師出走到歐陽鋒成名，中間隔了二十幾年，足夠時間讓苦慧禪師把歐陽鋒培養成一代高手。苦慧禪師帶走的高手一定不比留在少林本部的多，苦慧禪師能造就歐陽鋒這個五絕之一，而少林本部則衰落了數十年，這才是我們要追究的事。

苦慧禪師出走除了因為懲罰問題自然還包括對待自行偷學武功的人的問題。既然少林本部對此持否定態度，並主張嚴懲自行偷學武功的人，那麼據說反對「正確路線」的苦慧禪師，對自行偷學武功的人應該持容忍態度。很可能歐陽鋒就是在苦慧禪師那裡自行偷學了武功，畢竟歐陽鋒的行事和飽受佛法熏陶的人相去甚遠。少林本部對自行偷學武功的人的態度其實就是少林對人力資源乃至人才的態度。

少林本部經過火工頭陀一事，認定人才的培養必須由師父進行。然而這種做法是極錯誤的，師父本身的眼力和能力可以大大限制人才的發掘。少林要想壯大並保持其領袖地位，首先必須建立起龐大的人才儲備，進而把少林這個武學團體變成一個學習型的組織，這樣才有利於發展少林武學和鞏固少林的江湖地位。人才除了從少林之外找，還要從少林內部提拔來填補新的或空缺的職位，這樣1)有助於改善士氣和認同感；2)有助於評價候選人的工作能力；3)比外部招聘和選拔更為節約費用。但是不允許自行偷學武功就等於斷絕了少林僧人自我增值的通路，這點既打擊僧人學武的源動力，也影響了少林的士氣。重要的是作為武學團體少林需要是一個學習型的組織，自行偷學武功是一種自發性的學習，不允許自行偷學武功就使得學習共享成為不可能。相反如果允許自行偷學武功，這將形成促使僧人邁向共同願景的自主性。當僧人自己具有主體性地行動的權力，他們的能力才能得到發揮。苦慧禪師正是看到這一點才提出反對意見的，很可惜，真理永遠掌握在少數人的手裡。受到多數既得利益者反對的苦慧禪師只好帶著自己的遠見出走西域，而少林本部則在僵化中逐漸衰落。

七十多年年後，錯誤的制度已經僵化，並已開始鬆動，另一個武學宗師張君寶乘時而出。可惜的是當年參與制定反自行偷學武功政策的人還在，心禪七老中的那個精瘦骨立的老僧就是其一，在他的堅持下，少林又一次和復興失之交臂，結果更為少林創造了兩個競爭對手。如果他知道他的錯誤，導致八十年後少林在武林的地位受到嚴重的衝擊，不知到這位心禪堂的老僧會不會採取不同的措施？不過這只是假設，少林最終還是為此付出了代價。

若干百年後，在一個叫陳家溝的地方，另一個武學宗師對自行偷學武功採取截然不同的態度，結果他的武功經由一位自行偷學者發揚光大，直到今天還有很多人在練習。同樣的事，處理方法不同，結果也不同，這就是所謂的蝴蝶效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