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無用！？

金庸筆下武林門派甚多，通常是一個所謂的領導人——掌門、教主之類帶領一幫下屬的結構，當然，所謂大俠那是獨立於門派之外的，出此之外基本都是按照這一金字塔形結構組成的。這中間少有特例，而偏偏就有個教派特了一次，而且居然還特的很成功。不錯這就是作為金書最牛的明教，明教自陽頂天死後，出現了一段很長時間的無教主期，按成昆的說法是二十五年前的事。這二十五年的無教主期除了有鷹王出走江南的事外並未對明教產生太大影響，而張無忌在出任教主一年後退位（同年韓林兒死，時為1366年），過了兩年（1368年）明朝建立，那麼這樣看來沒有教主的明教似乎活的更滋潤，所取得的成果比以前有教主期更高！這令我們對企業中總裁的重要性產生疑問，但是我一直認為這只是小說家言，不足為訓，然而正在這時，英國金融時報出來一篇第四頻道董事長 盧克‧約翰遜的文章，文章確實指出了幾個沒有總裁而公司發展得更好的例子。

要解釋為什麼沒有教主明教成就更大是很容易的，道理不外是沒有了總裁的瞎指揮，步子自然邁的更穩重些，少犯錯誤自然就容易取得成績。約翰遜說：「最好的企業擁有深度的人才結構。似乎總存在著兩個企業：一個是人為的、外界的印象，一名英雄人物佔盡了所有光鮮；另一個是真實的圖景，數十或數百位核心人員在做著重要的工作。」也就是說核心人員的工作取代了總裁或教主的地位。這點其實是解釋了一個表面現象，無助我們瞭解為什麼明教可以順利度過無教主期。畢竟在我們所見的明教，那些重要的核心人物真忙於爭當教主這個「重要」的工作！所以我們的明教的分析必須有另外的理由才可以的。

然而是什麼事情令明教發展了？我們必須重溫一下陽頂天死後明教的結構和情況。有幾件事先後發生，首先二位使者中的右使范遙以尋找教主為理由體面的離開了明教總部。教主失蹤，左右使為尊，如果二人連同其他法王共同領導並發號施令估計沒有人會提出異議，而范遙竟然放棄這個抓權的機會，裡面的東西實在很值得陰謀一下的，不過這裡還沒到分析的時候，所以我們也就不去深究了。第二件事是最有領導力的元老殷天正脫離明教，到江南自組天鷹教，可以肯定的是殷天正是因為爭當教主和五行旗鬧翻了才離開的。說不得在光明頂上有一句話：「我布袋和尚既非殷派，亦非韋派。」這就是說當年爭當教主的是韋一笑和殷天正，楊逍並未去爭這個教主，原因很簡單，明教沒有教主，便以光明左使為尊。同時紫衫龍王偷入秘道不遂離開光明頂。然後謝遜因為成昆的緣故在江湖大開殺戒，從此斷了當教主的機會，接近十年後，五散人再次提議立教主和楊逍打了一架，五散人輸了之後立誓永世不上光明頂。這就是明教總部在陽頂天失蹤後發生的大事。經過這番梳理，我們發現撇除離開的人，圍繞光明頂總部的只有楊逍，韋一笑和五散人，所以一切來自總部的命令也必將出自他們之手。

接下來的事是要弄清楚各人的職權。

楊逍比較好說，應該是明教總部文官組織的負責人。

范遙呢？光明左右使，一文一武作為教主的左膀右臂那是肯定的，所以我們推測他是明教教防部部長或者說營銷部也可。教防部部長自然有兵，那麼兵就只能是作為支援起義教眾的機動部隊的五行旗了。因此我們認為陽頂天和范遙都是五行旗的上司，教主不在自然以范遙為尊了。

接下來是四個王，紫衫龍王是最新加入的，只能作為無知的圍觀者華麗的存在著。殷天正資格最老，年紀比陽頂天還大，可能是前教主的托孤重臣，並擁有自己的私人武裝。韋一笑有爭教主的資格，但又和五行旗沒什麼關聯也不是楊逍的屬下，很可能和五散人是同一部門的，是負責在各地組織發動起義的市場部，更能的是韋一笑是專管財政的，五散人組織發動起義的經費都要從他這裡出，所以他才會和說不得有過命的交情。謝遜，是教主重點培養的接班人，職權上可能擔任楊逍和范遙的副手。

事情大概是這樣的，陽頂天失蹤，殷天正提出要選他來當教主，並以手上的武裝逼宮，楊逍以事成之後支持范遙當教主鼓動范遙動用五行旗的兵力作為對抗，同時韋一笑也起來反對殷天正，結果殷天正輸了，出走江南。而楊逍在事後突然堅持只有擁有聖火令才可以當教主，經過一輪暗鬥之後范遙以尋找教主為名，事實下野。這也解釋了為什麼范遙發現成昆的陰謀後沒有上報教廷，他的意思不外為明教立一奇功，這樣就可以連升三級，在無聖火令的情况下當上教主了。

范遙的下野和謝遜的突然失蹤，令五行旗群龍無首，同時教廷權力也出現真空，令五散人看到一個機會，於是在幾年後，也就是十餘年前向楊逍提出另立教主的問題，韋一笑這時也走上臺面興沖沖的想參選，結果依然被楊逍以同樣的理由拒絕，爭到最後打了一架，輸了的五散人發誓不上光明頂。落選甚至未能參選的韋一笑也被迫離開，楊逍為了避嫌也搬到坐忘峰去。

這樣明教總部一分為四——楊逍的文官體系、韋一笑的財政部、五散人的市場部還有五行旗這個沒有領導的營銷部。同時韋一笑的財政部是五散人的市場部的有力支持者，形成一個三方對立的平衡，在這一平衡裡各自努力發展自己的勢力以求壓倒對手。為什么一定要韋一笑擔任這個財政部長，因為如果楊逍掌握財政，則他可以以控制各派系的資金來源為武器壓倒各派，而韋一笑擔任財政部長則不能用控制給總部的上繳利潤要挾總部，如果他這樣做是不得人心的。來自文官體系，財政部，市場部和營銷部的各種命令被各大區的負責人仔細分析後執行，凡與當地情況不符的亂命都被束之高閣。同時為了避免其他部門的反對，人家可都等著找你的碴呢，一切來自這些部門的命令都被合理化過，內容有時甚至十分空泛，即使後來張無忌教主對教眾的第一次講話也是又大又空。

最重要的一點，作為一個上百年的老企業，一切的決策和行動都有既定的規矩和流程，這個不要說楊逍就是陽頂天也無法改變，這一既定之規令明教在教主缺位是依然運作正常，即使上級管理層鬥得屍橫遍野，下面的人還是該幹什麼幹什麼去。這已經形成一個熊彼特所講的「迴圈流轉」的均衡狀態，在例行事物的邊界以外，每行一步都有困難，都包含一個新的要素。而破壞這個均衡是需要「創造性的破壞」——創新來完成的，恰好我們的成昆同學在不知不覺中幫了明教這一把，令明教從「迴圈流轉」的均衡狀態走了出來。呃，成昆你到底是要毀滅明教還是要再造明教啊？

所以我們看到明教分裂了，但是在分裂中，卻又壯大了，因為教主沒有了，但是由於之前陽頂天給予各部門極大的自主權，並形成一種團隊式結構(team structure)，不同部門的管理者分別對高層管理者(一般是CEO)報告、負責，高層管理者在統整這些資訊作成決策，部門管理者之間並不互相協調，必須透過高層管理者也就是我們的陽頂天來溝通。陽頂天敢於和能夠放權，那是因為作為當時最好企業的明教擁有深度的人才結構，這些人都是可以獨當一面的，但是這些人又都是明教的教徒，受宗教理念的約束不可能做出背叛的行為。現在陽頂天失蹤，新教主未能產生，這些高手名正言順的脫離光明頂總部的控制，再也也不必受來自總部的制約可以到江湖大展拳腳，因地制宜的定出自己的發展策略。因為策略的本地化，明教基層得到壯大，各部門在穩健中發展著又競爭著，沒有發展的是困守坐忘峰的文官體系。這一體系最後被邊緣化了，即使該體系的領導楊逍後來當上教主，該體系已無力駕馭壯大了的各個部門，尤其是被楊逍長期忽略了的營銷部。最後的結果是以朱元璋為首營銷部的中低層管理者們向楊逍提出管理者收購（MBO），並成功收購了明教這一金書最大企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