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圖和上河定律

2007/07/01 00:31:44 網誌分類: 不經之談

01 Jul

國之重寶《清明上河圖卷》29日起展出，藝術館以專廳分時段售票，展出北宋張擇端的原裝版本。02年十二月，上海博物館舉辦一個重要的國寶展覽，也有北宋張擇端繪的《清明上河圖》，也要排隊，動不動要排兩個多小時。

排隊不包含在中國的文化傳統之中，屬於泊來品。說實在的翻遍中國歷史我還真找不到關於排隊的典故。差強人意的一句就是魚貫雁行了，然而又據說魚貫雁行者乃是軍隊中的陣式，和我等平民百姓並無太多關聯。

平民百姓如此，自以為是知識份子的我們應有不同吧？可是考據家說《唐摭言·卷一》述進士上篇言『蓋文皇帝修文偃武，天贊神授，嘗私幸端門，見新進士綴行而出，喜曰：「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若乃光宅四夷，垂祚三百，何莫由斯之道者也。』綴行二字有作排隊解的，但是根據我的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所得，綴行而出不過是這班進士陸陸續續離開考場而已，一湧而上是不可能的——交卷有先後，走路有快慢不可能同時到門口互相推擠，但很有秩序的離開也是不可能的。當然出來的要是當時的府兵，那就是由頭領帶著排著隊，一個又一個的走出大門。所以綜合考古所得，中國的知識份子是比較散漫不受約束的，排隊什麼的和我們知識份子也是無關的。這是題外表過不提。

張五常（在香港和國內都很有的名經濟學家，據說香港有很多搞經濟的都是他的徒子徒孫，或自稱他的徒子徒孫，我的經濟不是在中國或香港學的不在徒子徒孫之列，如果批評他就不算數典忘祖了。）躬逢其會去看了，排隊者眾，張五常只是遠觀並未排隊。張五常發現觀看的人看得很慢，比一般欣賞名畫的慢得多，發明一個「上河定律」(見張五常2003.03.06南風窗）。張說「靈機一動，我想通了。因為排隊時間是一個價，一個代價，也可說是一項成本。價越高——排隊的時間越長——觀者就多花時間欣賞了。這是說，排隊的人越多，不僅等候的時間越長，每個觀者輪到時所花的欣賞時間會增加。」這點我是同意的，不過這個是常識，好像投資，投入越多自然希望收穫越大，似乎不必勞動張的大駕來想也能通的。

引發爭議的是張又說：「依照經濟學的理念，歷史成本不是成本（By gones are by gones）。既然排隊排了兩個多小時，是歷史，覆水難收，再不是成本，不是代價，為什麼我說時間之價或代價高而多花時間欣賞呢？答案是觀者多花時間欣賞，其考慮不是已經排隊的兩個多小時，而是這次不多欣賞此後再欣賞的時間成本預期也會是高的。」這就是張所謂的上河定律了。

是嗎？一項成本是不是歷史成本，與收益的時間先後無關，與決策的時間先後有關，決策前已經發生的成本是歷史成本，決策時預期將會發生的成本不是歷史成本。你去看之前已經預期要排隊，也已經知道要再看的話要等到不知什麼時候，見到人龍的長度和移動速度已經知道要排多久——張五常不是就估計出要排兩個小時嗎？像《清明上河圖》上次公開展出是在上海，而且是2002年的事。所以你決定加入排隊時已經能決定要看多久，也應該已經將這些算進去了，決不會等到你排完隊，去到畫前才想起，這次我排這麼長時間才輪到我，下次再來還要這麼排，好，我看久一點。所以排隊不是歷史成本。

當然，如果你去看的時候排隊的經歷很不愉快，決定以後在不排隊看什麼展覽了，那你到是會看久一點，因為這是最後一次。所以我們見到蔣介石先生在南京「下野」的時候，坐飛機在天上兜了一圈再離開，他以前沒有。李宗仁先生離開南京時，坐飛機在天上兜了三圈再離開。但在這個時候下次還要排隊的預期已經沒有了，上河定律就上不起來了。

我想看的人看得很慢，比一般欣賞名畫的慢得多和上河定律的預期下次排隊無關，和各人的預期收穫有關，越是出名的越要看的慢，看的仔細，看一看好在那裏。回去也好吹噓一下，才叫不虛此行。畫的珍貴程度決定了人們願意排隊的時間，也決定了看畫的時間長度。畫是供應，排隊的時間是價格，看畫的時間長度是購物——排隊的時間換來的滿足感，也是需求。畫越珍貴就是供應量越少，只此一張的畫是供應完全沒彈性。供應不變那麼價格——排隊的時間就由需求——看畫的時間來決定，道理就這麼簡單，那有什麼必要再弄個上河定律出來？所以你看得久，絕不會是因為你預期下次要排同樣的時間引起的。找個A-Level的經濟學生也能給你解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