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雜詠——浪跡天涯之系列十五

      浪跡天涯本來計劃是寫上二十篇的，最後一篇以倫敦告終，寫的目的是給未能留學的老父看的。倫敦寫的人太多了珠玉在前，一直在考慮如何「以過前為麗」就耽擱了。四月裡老父回鄉，不意竟成永訣，就再沒有寫下去的動力了。不過有頭無尾總不太好。就把在英國幾年寫的小詩按時間擺上來作一總結吧。讀書英國將近十年，居然學得一手古詩，誠異數也，我之不敗——能拿到學位，也由天幸乎？

別鄉曲
何當散後數餘年，尚自書來落日圓。
去後天應成別島，來時地自致清漣。
離情遠別愁為客，柳色催成病未痊。
漏過更深思舊事，人因羈久對愁眠。

初到英國
北溟浮槎近夜闌，
滿階落葉畏天寒。
隨風露下初臨郡，
帶雨吟風曉月殘。

冬雪
寒凝山路滑，花落密林清。
身外寒風急，望中柳絮輕。
孤城新屋厚，萬里暮雲平。
急急殘冬盡，飄飄雪未晴。

九五新年
無端又報過殘年，新被春風花鬥妍。
歸鳥並棲霜底樹，離人獨立夕陽天。
歲寒已自風中盡，漂泊未知和處邊。
對酒當歌今若古，明朝誰慮百憂煎？

新雪
殘月枯枝鳥未啼，曉風吹處絳霞低。
未知冬雪高飛急，突見千山飄白梨。
已覺浮萍漂泊甚，側聽萬陌唱金雞。
有家到老歸不得，門外寒風陣陣淒。

九六年底

一年如是花重謝，半夜無端雨驟來。
劍擊長空干北斗，氣淩千古惹天災。
心思誤用真堪笑，馬跡深藏更易猜。
諸將沙場征戰急，不堪重聚再銜杯。

新居
客裏閑多雨色哀，更深前事襲人來。
難平舊恨風穿院，不解新愁草上臺。
未得豪雄垂羽翼，囊中寶劍惹塵埃。
蝸居自小能容物，細處非無濟世才。

九八雜感
論長道短說東西，一旦求人品自低。
旁立依然無好計，局中不免有人迷。
出門遇雨多秋緒，落日逢君分外淒。
燈死方知時日逼，明朝何法解難題?

詠懷
滿腔幽恨流東海，萬樹腥紅染暮山。
欄外寒風翻草偃，樓頭素月照人還。
孤高儒士心難改，耿介狂生腰少彎。
佳信今來利物浦，好音昨渡玉門關。

感遇
客途驚暗雨，綠野一望秋。
碎葉看風色，拈花笑水流。
歸鷹隨落日，古月照城溝。
仙客驅車去，英雄又遠遊。

不寐（九九）

落落在紅塵，年年不及人。
筆端多壯氣，濟世少經綸。
七件開門事，千般俯首因。
燃煙長夜坐，不覺又清晨。

歸國謠
高天永夜接旌旗，憔悴斯人跨鳳離。
得意三年飛鳥外，太陰萬里大荒遺（1）。
寒樓一事連江海，北國千年盡路岐。
夢裏鄉關天際遠，歸來只雁月中癡。

（1）淮南子卷三天文訓：太陰在巳，歲名曰大荒落，歲星捨奎、婁，以二月與之，晨出東方，角、亢為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