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懷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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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我的爺爺

2007/06/11 13:03:39 網誌分類: 假語村言
11 Jun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是蘇軾的悼亡詞,當年讀來只有兩個字「誇張」。爺爺故去已經超過十年了,許多當年人事變幻,我以為早已忘卻,然而這不過自欺欺人而已。  
  爺爺死的那年我還在香港讀書,那時正在看莊子,自以為有一種超脫生死的灑脫。聽到爺爺病危,一家數口漏夜趕回,見到爺爺時,爺爺已在彌留之際,是掙扎著在等我們這幾個他由小看大的孫子呀!!大家都在哭,只有我強忍住了,怕讓他帶著對我們的擔憂離去,我想讓他知道這最小的孫子已經長大,不必他再次操心。就這樣我看著爺爺離開我們。  
  然後是清理爺爺的遺物,我從破紙堆中撿出爺爺手書的履歷和舊照,珍重的收起。當看著親戚們把爺爺的舊桌抬出去扔掉我滴下唯一的一滴眼淚。那是伴著我們長大的桌子,我在這裡和爺爺渡過我單調的童年。我在這裡沖茶(不成功的那種)給善茗的爺爺喝,爺爺在這裡手把手的教我下棋。還有那個櫃桶,裡面是我們小孩的天堂--各式零食。記得我小時身弱多病,於是爺爺便讓我與他同睡,早上帶我到公園裡跟著他練太極拳,於是引來二姐關於我是爺爺的孩子的慨歎。可惜這太極拳除了開頭幾個架式,我現在全忘了,真的對不起爺爺的一番心機。  
  那時除了沉浸在對爺爺的追憶,我還看到父親在姑媽伯父的哭喊聲中悄然淚下,那一刻父親好像老了許多,我更不知如何安慰他。雖然明知爺爺身患絕症,這件事是遲早必會發生的,但到了身歷其景又叫人情何以堪。  
  和爺爺最後一次長時間的相伴是爺爺故世前兩年的暑假,那時爺爺和姑媽一家人同住,後來爺爺病倒了,住院了,於是我們都趕回鄉照料。白天由我和二姐輪班,晚上是舅父們看顧。一睡醒我就趕去醫院,到了醫院爺爺通常都在沉睡,我就在靠床邊的凳子上坐下,默默守候。記得房裡還有另一張病床,但沒有別的病人,爺爺的病床邊還有一小小的床頭櫃,上面擺著一熱水瓶,紅色的,是病房裡唯一的艷色和活力。到這裡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換一瓶熱水,以備爺爺飲用。爺爺通常都是一直沉睡,跟著二姐來了我就到外婆或三舅公家吃午餐。三舅公的小兒子在我們回鄉前很出力的照料爺爺,我到如今依然對他十分感激。  
  有時爺爺會醒過來,通常也只是迷迷糊糊的,只會指著身上酸疼的地方要我給他捶骨,這時我總會想到幼時扭傷腳時爺爺給我按摩的情景。當然爺爺也有清醒的時候,這時他會問我在香港讀書的情形,聽得很用心,很高興,使我感到這陰沉而乾燥的病房充滿房外照不進來的陽光。要是爺爺心情特別好時他會給我講他年輕時的在東南亞的風流韻史、回中國後在日本鐵蹄下的艱辛困苦、以及其他種種親歷的奇聞怪事。我把這些都記在心底,希望有日可以為他寫一本傳奇故事,然而又自知不是這塊料子,只能像那塊石頭般期望「倩誰記去」。  
  後來爺爺出院了,經過一番交涉,終於搬到伯父家居住。直到去世那一刻他還在想念遠居的我們,進入爺爺的房子時,緊閉雙目的爺爺還在呼喚我們幾個孫子的名字…… 
  爺爺故去許久,許多人事都被我故意或不故意的忘了,只有我和爺爺在醫院共渡的時光仍然殘留在記憶裡。寫這東西時我彷彿又回到那陰暗的病房,或者我就是窗外那片燦爛的陽光,當時未能給爺爺帶來多少光明和溫暖,此後就再不能為爺爺做些什麼。

詩曰:

  十數年來以沫濡,
  病多不免六親殊。
  稚拳窗下敲蓑骨,
  玉手樓中洗夜壺。
  難忍別時強咽涕,
  尤思當日苦歡娛。
  墳頭草色今應足,
  代奉幽魂莫衍敷。

回應 (3)
我要發表
2007/06/12 02:04:19 回覆
羡慕你有疼愛你的爺爺呢! 相信他現在己經是個小伙子了.. 人生就是這樣, 必經的階段, 就像要去旅行一樣, 只要留住回憶, 心裡還是會甜的, 總比沒有回憶的好啊!
歐懷琳
歐懷琳 2007/06/11 23:16:24 回覆
太極拳要越慢越好.
2007/06/11 20:37:18 回覆
我現在迷上練太極拳。從中了解到氣運強生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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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差大臣
欽差大臣 2011/02/10

新年好,估计大侠也是要过年的。

巧茹與小泡泡
巧茹與小泡泡 2011/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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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差大臣
欽差大臣 2010/12/25

圣诞快乐!

欽差大臣
欽差大臣 2010/09/22

也祝各位老少爷们过上一个快乐的中秋节!虽然下雨,但----

明月时刻在心头,便可愉悦中秋夜!